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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绍回到府上,踱步来到种灵溪宅子里。
不管是外面的风评,还是身边人的感受。
代王陈绍都不是一个肆意妄为的人。
他很讲规矩。
这一点其实特别重要,很多人选择投奔陈绍,也是因为他的...
风沙渐歇,敦煌的夜空清澈如洗。银河横贯天际,仿佛一条流动的光河,与地上蜿蜒的新渠遥相呼应。沈云卿坐在渠畔石上,手中握着一截烧尽的蜡烛头,火苗虽灭,余温尚存。她望着远处仍在忙碌的身影??几个年轻女子正借着灯笼微光校对水位标尺,她们是寻真使者中留下的技术骨干,准备在此地培训本地女童识图记账。
“老师。”她轻声唤道,“李芸当选的消息传到这儿时,那个跪在干渠前的老妪哭了整夜。她说她孙女终于能上学了,再也不用像她一样,一辈子对着黄土磕头求雨。”
杨妙真倚杖而立,白发在晚风中轻轻飘动。她没有睁眼,只是微微颔首:“人最怕的不是穷,是认命。一旦开始信‘命该如此’,便再也不会抬头看天。”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脚步由远及近。一名满脸尘灰的少年奔来,单膝跪地:“沈姑娘!兰州急报!黄河上游多处堤坝因连年失修,今春融雪过猛,已有溃决之险!地方官府束手无策,百姓正连夜往高坡迁徙!”
沈云卿霍然起身,心猛地一沉。黄河,那条老师曾在梅园以枯枝划出的命脉之河,此刻竟再度危在旦夕。她迅速翻开随身携带的《治水全书》副本,指尖划过“汛期预警”一章,眉头紧锁:“若不及时分流导洪,下游三省恐成泽国……可我们的人力、器械都集中在西域,如何兼顾?”
杨妙真却缓缓蹲下,拾起一块碎石,在地上勾勒出黄河流域简图。“你看,”她声音平静,“黄河病不在一处,而在全身。上游无林固土,中游渠系紊乱,下游淤塞抬高河床。这些年朝廷只知堵漏补缺,从不肯根治。如今汛情将至,正是唤醒全民治水之机。”
沈云卿凝视着那粗陋线条,忽然明白了老师的深意。她转身对少年道:“立刻传令:召回分散各地的技术组,召集所有受训村民代表,五日内于兰州城外交汇。另,请林素娘协调辅政议会,调拨铁轨运输队支援物资转运。”
少年领命而去。当夜,敦煌讲坛灯火通明。沈云卿站在讲台中央,身后悬挂着巨幅《黄河全图》,用红笔标注出十余处高危点位。
“诸位!”她的声音穿透夜风,“我们刚让沙漠流出清泉,现在,我们要让黄河学会听话!这不是某一个州县的事,而是整个天下人的事!若放任不管,今日甘肃,明日便是河南、河北、山东!你们的孩子,你们的田地,都将被卷入浊流!”
台下鸦雀无声。一位曾参与修渠的老农颤声问:“可我们只是百姓,朝廷都不管,我们又能做什么?”
“朝廷不是不管,是管不了。”沈云卿取出赵婉亲笔信函,高高举起,“国民共主有令:凡民间自发组织防洪工程者,国家予以工分认证、粮饷补贴,并承认其水利自治权。也就是说??你们修的堤,将来就是你们的命脉所系,谁也不能夺走!”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激动站起。一名少女举手:“我愿去!我家就在渭水边上,去年洪水冲走了弟弟……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紧接着,数十双手臂举起,如同春日麦田中破土而出的新苗。
七日后,一支两千余人的“黄河自救联军”自西向东挺进。他们携带着蒸汽抽水机图纸、水泥配方、简易爆破工具,更有数百名经培训的记账员与测绘员同行。沿途所至,百姓纷纷响应。陕西境内,一群寡妇组成“铁锄队”,白天挖沟引流,夜晚轮值守哨;山西一带,书院学子集体辍课,背着干粮加入勘测队伍。
进入兰州时,景象触目惊心。黄河咆哮着冲垮一段旧堤,浑浊巨浪卷着断木残屋奔涌而下。数千灾民蜷缩在山坡上,眼神空洞。地方官员躲在衙门里不敢露面,只派差役张贴告示:“静候朝廷赈济”。
沈云卿率队直扑河岸,立即展开应急处置。她下令构筑三级拦沙坝,利用风力鼓风机加速混凝土凝固,并首次启用“空中滑索输料系统”??用钢缆连接两岸,吊运砂石包。这本是她在万国学苑试验室设计的构想,如今在生死关头落地成真。
第三日清晨,第一道临时堤坝合龙。欢呼尚未落下,又传来噩耗:周廷儒余党勾结溃兵,在洛阳煽动暴乱,焚烧粮仓,散布“女子乱政招致天罚”之说,甚至刺杀了两名负责选举监督的女吏。
消息传至河工前线,众人愤慨。一名老工匠怒吼:“他们自己不作为,反怪女人出来做事?!我媳妇死于旱灾,若早有这般治水之人,何至于此!”
沈云卿沉默良久,召集核心成员议事。烛火摇曳中,她写下三条对策:一、加快工程进度,务必在半月内完成主堤加固;二、设立“战地讲坛”,每日宣讲科学防洪知识,揭穿谣言;三、联合江湖义士,组建“护法巡队”,保护技术人员与投票站点。
杨妙真听罢,点头道:“很好。但还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
“声音。”老人缓缓道,“要让天下听见黄河的声音,不只是怒吼,还有希望。”
于是,一台由蒸汽驱动的铜号被连夜铸造出来。它并非用于军事,而是装在高塔之上,每完成一项关键工程,便吹响一次长鸣。第一声响起时,百里之外都能听见。人们传说那是“河神归位”,后来才知,是人在对抗命运时发出的呐喊。
与此同时,《国民公报》连续刊载《黄河日记》,记录每一位普通劳动者的名字与事迹。有个叫柳翠儿的十三岁女孩,为运送图纸冒雨跋涉三十里,最终昏倒在途中,醒来第一句话是:“图送到了吗?”记者写道:“她没读过圣贤书,却懂得什么叫舍生取义。”
二十天后,主堤竣工。河水重新归槽,泛滥之势得以遏制。更令人振奋的是,借助此次动员,沿黄十八州建立起统一的“汛情联报网”,村村设?望哨,户户配警铃,真正实现了“民自为防”。
凯旋之际,沈云卿收到李芸亲笔诏书:邀请她回京主持“全国民生规划院”,统筹水利、教育、医疗三大改革。诏书中写道:“汝之所行,非仅为救一时之灾,实乃立万世之基。朕不敢私藏英才,唯愿与卿共治天下。”
她看着诏书,久久未语。当晚,她独自登上新建的观澜塔,俯瞰静静流淌的黄河。月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宛如无数细小的灯盏。
“你觉得呢,老师?”她轻声问。
杨妙真拄杖立于身后,面容沉静。“做官不易,尤其是女人做官。你要面对的不再只是风沙与洪水,还有人心深处的偏见、权力交织的暗流。可若人人都等别人先走一步,路就永远走不通。”
沈云卿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决定接受任命。但我有一个条件??规划院必须设在基层,每年至少半年驻扎灾区、边地、贫乡。我不做坐在殿上批奏折的‘大人’,我要做走在田埂上的‘沈工’。”
杨妙真笑了:“这才是我的学生。”
归途再经河北,那座由寡妇们建起的生态菜棚已扩展成百亩园区,温室连绵如雪岭,热气管道埋入地下,冬季亦能产瓜果。昔日讥笑她们“妇人妄为”的乡绅,如今排队求购菜苗。
一位老农拉着沈云卿的手说:“姑娘,你说的‘工分制’真灵验啊!我家婆姨以前只会做饭带娃,现在管着三十个人的施肥排班,连我都得听她的!”
众人哄笑。沈云卿也笑了,眼底却泛起泪光。她知道,改变早已深入骨髓,不再是纸上章程,而是活生生的日子。
抵达京城那日,万人空巷。百姓夹道相迎,手中捧着麦穗、青菜、手工布鞋,说是“谢您让我们活得像个人”。孩子们追着马车奔跑,齐声背诵新编的《民生三字经》:“修渠水,种良田,女子也能定乾坤。”
景山碑林再次扩建。新增四十九块石碑,其中一块刻着“黄河自救联军名录”,三千零七十二个名字密密麻麻排列其上,包括那位十三岁的柳翠儿。另一块碑文仅十六字:“众志成城,非神非帝,惟民所依。”
赵婉亲自出宫迎接。两人相见,无需多言,只是一个拥抱,便胜过千言万语。
数日后,国民共主李芸宣布启动“百年基业计划”:十年内重建全国水利网络,二十年普及乡村学堂,三十年实现全民医保。首批项目名单中,“敦煌引水工程”列为典范,“黄河抢险行动”列为首功。
朝堂之上,仍有保守大臣嘀咕:“如此大兴土木,耗费国库,岂非劳民伤财?”
李芸淡然回应:“诸公可知,去年全国税收增长三成?为何?因为更多土地恢复耕种,更多百姓有了收入。治理不是花钱,是投资人心。当人民相信国家会保护他们,他们自然愿意建设国家。”
满堂默然。
与此同时,海外诸国遣使来访。高丽使者惊叹:“贵国女子竟可统领大军治水?”日本僧人感慨:“此非王朝更替,乃是文明重生。”波斯商人则提出合作意向:“愿引进贵国蒸汽机技术,共建丝路新道。”
沈云卿在规划院首讲中说道:“我们不追求速成奇迹,只求步步扎实。今天的渠,是为了百年后的子孙不必再挖;今天的学堂,是为了将来每个孩子都能问‘为什么’。变革不是一场风暴,而是一场春雨??无声浸润,万物自生。”
夜深人静时,她伏案绘制《全国水利总纲要图》。窗外,春风拂过皇城,吹开层层宫禁,也吹进了寻常巷陌。一户人家窗棂透出灯光,母亲正教幼女写字,稚嫩的声音念着:“人……民……共……主……”
同一时刻,西山桃树下,赵婉执笔写下一篇未署名的文章,投给《国民公报》。文中只有一段话:
>“所谓太平,并非无灾无难,而是灾难来临时,
>有人挺身而出,
>有人紧紧跟上,
>而大多数人,不再低头等待神迹,
>而是伸手点亮自己的灯。
>这才是真正的盛世。”
报纸发行当日,洛阳街头一位盲叟听完孙子朗读全文,仰头喃喃:“原来光明,是可以亲手造出来的。”
是的,可以造出来。
就像那条穿越荒漠的渠,
就像那座横跨怒涛的堤,
就像那一千零一座拔地而起的学堂,
就像那一张张印着女性名字的选票。
它们不属于某个时代,
而属于所有不愿屈服的灵魂。
春天继续前行。
大地回暖,草木蔓发。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粒种子正悄然顶开冻土,向着光,伸展出第一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