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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无声的落。
曹泰裹着红色的披风,踩着白色的雪,踏上镇抚司大门外,停靠的马车。
“走!”他低声道。
“驾...”
当啷...
吱嘎吱嘎...
车轮碾过积雪,马儿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幽长的巷子,尽头的大街,是出口的方向。
忽然,拐角时,马车被一人拦住去路。
另一辆青色帷幔的马车,静静的停靠在转角的背风处。
一名缺了只耳朵的老仆,蹲在挑担的馄饨摊前,大口的吸溜着滚烫的汤汁。
那边车厢内,传来熟悉的骂声,“你他娘的饿死鬼托生呀?抓个空儿就往肚儿里塞,不怕撑死...你他娘的肠子是铁打的?”
~
曹泰制止住即将对拦路之人呵斥的车夫,推开车门,双脚落地。
然後裹紧披风,不快不慢的走了过去。
“早上起来就一斤烙饼半斤酱肥肉膘。”
那车厢里的人继续对蹲着的老仆骂道,“才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又他娘的吸溜一碗馄饨...哎,你他娘的不知道给老子要一碗,让老子尝尝啥味儿?”
脚步越来越近,车厢中的声音也越来越真切。
曹泰綳着的脸带了几分笑意,在车厢前躬身,“郭侯!”
武定侯郭英的脸,从车厢之中露出来,在曹泰的身上打量许久。
“上来,说话!”
吱嘎吱嘎...
两辆马车一前一後,驶㣉大街的人流,赶车的老仆依旧捧着馄饨。
识途的老马慢慢悠悠,不紧不慢。
~
“别的话不多说,你给个人情!”
车厢之中,郭英低声道,“曹炳那孩子...留条命!”
曹泰闻言,没有说话。
“曹傻子一辈子出生㣉死,不该落个全家死绝的下场!”
郭英看向曹泰的侧脸,“我和他一场兄弟,我不能束手旁观!”
“这事..”曹泰开口,“您该跟皇上说!”
“老子会说!”
郭英撇嘴,“但是要先斩後奏!”
“您不怕皇上怪罪?”曹泰奇道。
“自问,我这张老脸,还能抵几回死罪!”
郭英苦笑,“晚上,我随便找个人给你,回头你就说曹炳那孩子,暴毙了!过後,我自己去请罪。呵呵....放心,我这条命担保,连累不到你。”
闻言,曹泰又是无言。
沉默了片刻之後,曹泰沉吟着问道,“既然您....心这麽软,为何不在皇上面前给曹侯求情?”
忽然,郭英的老眼蒙上一层水汽。
“战场上,老子可以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他咬着嘴唇,从牙缝中出声,“可是.....”
说着,他的喉结猛烈的动动,眼睛也猛的看向窗外,“我跟他是兄弟之情,但,对皇上....是忠!忠...在前,义在後!”
而後,他又不住的摇头,“有些事,你们年轻的後生,不懂...”
~
“忠和义!”
马车,又变成一辆。
长街,也换了一道。
“我忠的是皇上....”
曹泰的脑海之中,不断闪现着刚才郭英的话。
而他的思绪,却猛的,不可抑制的飞回了很久很久之前。
他和常茂,还有李景隆.....
“外边人叫咱们京城三少...”
“文官们叫咱们东宫三害....”
“他娘的,咱们都是忠於太子爷的人,怎麽就成祸害了?”
车厢之中的曹泰,长叹一声,颇有些痛苦的闭上眼。
“大哥..”
“太子爷....”
然後他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漫无目的的浏览着繁华的街景。
千金楼还是人来人往...
天下第一街还是人多为患..
夫子庙还是那麽热闹...
哦,那边是华清池。
快过年了,门口排队等着搓澡的人,一溜一溜的。
忽然,曹泰眯起眼睛。
一队骑士,鲜衣怒马的在华清池前停住。
掌柜的一溜小跑出来,对着当先的骑士点头哈腰,“哟,侯爷,您老来的正好。今儿贵妃阁那一层,都是新换的水,还有扬州来的搓澡师傅....”
“行啊,你是越来越会来事了...”
却是东平侯韩勋,从马上下来,带着一群人耀武扬威的从穿过的人群,旁若无人的进去。
“呵!”
曹泰一笑,放下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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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马车停住,赶车的车夫看着再一次出现在车前的人,很是恼怒。
唰!
却是拦车的人快人一步,直接冲到车厢里。
“傅让?”
曹泰示意车夫继续赶路,狐疑的看着他,“不在宫里当差,出来堵我?”
“曹家哥哥哥!”
傅让拱手,带着哭腔,“我家哥哥知道曹侯家出事了,特意让小弟来给你传话....”
“等会儿!”
曹泰忽然伸手拦住话头,而後正色的看着傅让,“你该知道,你现在出头帮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小弟没办法!”
傅让哽咽,“总不能看着曹炳死吧?他...他和我从小就好。我俩从小就在景隆大哥屁股後头晃悠,一块出京,一块进宫当差...您也知道的,他那人不坏的,最是没心眼那麽一个人...”
“我家哥哥快马传信,说...一旦曹炳这边,有什麽...为难!”
“让小弟我无论如何都要找您....”
曹泰的瞳孔,猛的一缩。
再次抬手,“行了,我知道了!”
“啊?”傅让一愣。
“下去吧!”
曹泰说着,摆手赶人,“我知道了!”
“那..小弟怎麽跟我家哥哥回话.....?”
“下去!”
曹泰的声音带了几分不悦,然後看着傅让,“我说,知道了!”
说着,不由分说的把傅让推出车外。
然後用力拉下车帘,再次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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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景川侯曹炳之子被提审。
送回牢房不到一个时辰,暴毙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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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武定侯郭英家的水车,要出城取水。
守城的门军自然不敢检验,且还要忙不迭的放行。
水车一路朝东,距离城门渐行渐远。
最後,在一个三叉路口停住。
“小侯爷!”
缺了个耳朵的郭家老仆,把曹炳从水车中拉出来。
然後给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马在那边,包袱里是乾粮,饮水,还有金票,乃至户籍身契.....您快走吧,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别再回来了,千万别再回来....”
“呜呜呜...”
曹炳满脸泪痕,回望京城,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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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漫漫,风雪交加。
马上的曹炳总是忍不住回头,已渐渐远去的京城之中,还有他的家人亲族。
包括他的母亲,他的姐妹,他的兄弟,他的妻子,孩子.....
“呜!”
猛的,他哭出声。
天下很大,可他能去哪呢?
他一个孤魂野鬼....
突然,一匹马拦住了前方的去路。
“可是曹炳曹侍卫?”
曹炳陡然警觉,擦去眼泪,装作听不到,手握住了腰间的短刀。
“曹侍卫...”
那人又道,“我家主人让我来寻您!”
曹炳不为所动,依旧当做听不见。
“曹侍卫,您忘了在甘肃,跟我家主人一块砸石头了吗?”
猛的,曹炳转头。
如死灰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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