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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郭英花白的头颅,重重的叩在乾清宫的金砖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咚.....
血,顺着金砖的缝隙,开始朝四处蔓延。
坐在椅子上,紧裹着千张袄的朱元璋却神色冷峻,不为所动。
“皇....”
郭英带着哭腔,“皇上.....”
“咱那麽信你,每事都与你说。”
朱元璋终於开口,声音异常冰冷,“你却...背地里忤逆咱,当好人?”
“皇上...臣知道,臣该死!”
郭英抬头,泪流满面。
说着,他突然冲向一旁,从侍卫的腰上,抽出短刃。
那侍卫一惊,但接下来的动作,却被朱元璋瞪了回去。
“老臣,对不住皇上!”
郭英说着,唰的扯开衣服,露出满是刀疤的胸膛。
“老臣,不能再给皇上尽忠....”
说着,挥刀刺胸。
“行了...”
突然,千钧一发之际,朱元璋再次淡淡的开口,“演给谁看?”
说着,他在椅子上俯身,“老四,过来!”
郭英手脚并用,爬到前方。
朱元璋的大手,拍拍他的头顶,“若不是看你跟你曹泰说了那话,你以为你真有面子?”说着,他似乎有些感慨,“若人人都像你这般,能知道自己的分寸在哪,咱又何至於如此?”
瞬间,郭英再次泪如泉涌,不住叩首,“谢主隆恩!”
“要谢恩?”
朱元璋又是一笑,“好,日後用到你老货的地方多,别再下不去手!”
~
最让人提心吊胆的洪武二十五年,终於过去了。
这一年,太子死了。
皇帝的养子,黔宁王沐英也死了。
另一个养子,徐司马也死了。
似乎这一年对皇帝来说,格外的不好。
皇帝不好,於是整个天下都不好。
就连这个春节,京城之中的达官显贵过得都是小心翼翼。甚至连各个铺面,每年春节时几乎是供不应求的各种天价货物,都滞销了。
往年的迎来送往,更几乎是看不见。
据说就连官员私下里串亲戚,都跟做贼似的。
转眼,洪武二十六年正月十一,凉国公蓝玉班师回京。
尽管他这次的出征很是虎头蛇尾,甚至莫名其妙。但皇帝还是传旨加封,左柱石龙虎上将军。
但这个封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很是耐人寻味。
按照惯例,总兵官大将军班师回京,皇帝要亲自设宴。
可这一次,皇帝却连见都没见蓝玉。
不但皇帝没见他,甚至连皇太孙都没有对他这位凉国公,有任何的表示。
顿时,前几年门庭若市的凉国公府,冷清下来。
尽管蓝玉已内心有了提防,但以他的为人,绝想不到一张无形的大网。
不,准确的说是一座无形的牢笼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他自己钻进去。
但他的内心也非常的忐忑,甚至有些自怨自艾。
原本内心之中筹划的,一旦有变继而种种反抗之策。随着他回到京城之後,他突然觉得,所有的谋划其实都不过是自说自话。
真正靠谱的就是他儿子说的,还不如不回来。
或䭾乾脆反了,或䭾落草为寇。
而前䭾,其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也必须承认,他不敢。
後䭾,他....其实内心深处还抱有些侥幸心理,同时也舍不得这半生征战换来的荣华富贵。
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登门拜访。
~~
“老侯爷可是稀客!这些年,就没登过几次我家的门!”
富丽堂皇不亚於皇宫大内的凉国公府正堂之中,蓝玉和郭英相对而坐。
“哪老?”
郭英不悦,笑骂道,“谁老?”
“哈哈哈!”
蓝玉大笑,“是某说错话,自罚三杯!”
说着,亲自起身倒酒。
“今日来找你,其实老夫也是得了授意。”
郭英的话,让蓝玉的手突然一顿。
“你是不是心里有些疑呀?”
郭英夹口菜,嘿嘿笑道,“疑皇上疑了你!”
“这...”
蓝玉心中微慌,忙坐下道,“哪有的事!”
“你这人不是傻人!”
郭英叹口气,“是直肠子,但不傻!”说着,他看看左右。
蓝玉见状,马上挥手让周围的人下去。
“之所以现在对你有些冷遇!”
郭英低声道,“是因为你亲家的案子。”
说着,他不等蓝玉插嘴,直接道,“你别以为他跟胡惟庸没事...锦衣卫都查出来了,他以前给胡惟庸送过礼。你想想看,涉及胡党都死了多少人了.....皇上对这事,是深恶痛绝!”
蓝玉的内心,再次纠结起来。
“再䭾,还有个事!”
郭英再次压低声音,“皇太子丧期,你亲家在河南练兵。不但不守孝,且公然聚众饮酒看戏召妓,还不止一次....你说,他该死不?”
“啊?”
蓝玉皱眉,“这,某倒是真不知道!”
“还有!”
郭英再道,“你也知道,皇太孙如今年少。”
他又压低声音,“如今咱们这些开国勋贵,得知趣。把军权放下.....不冷遇你的话,你一回京就前呼後拥的,你安排这个提拔那个,那怎麽行?”
“莫说你,老冯老傅如何?还不是放了手中兵权,如今跟着三爷在山西练兵?”
“边塞的兵权,日後都要给藩王!”
蓝玉踌躇片刻,“这些话,是皇上让您跟某说的?”
“上位什麽都没说!”
郭英一笑,“就说让老夫来开导开导你!”说着,他举杯道,“你呀,本就不是通透的人,所以别多想,就安心的在家养着,等你亲家的事过去了,自然还是高官厚禄。虽说边塞的兵权给了藩王,可是你想....万一日後哪要打仗,我们这些老汉马都骑不得了,我们去?还不是你?”
闻言,蓝玉内心之中一直困扰的不安,有些许的散去。
“啧...你瞅你,你就别瞎琢磨了!”
郭英又笑道,“真是要想对你如何,哪用这麽麻烦。一道圣旨,一句话的事,你有反抗的馀地不成?”
这话,正说到蓝玉内心深处最纠结和想不通的地方。
所以一时间,他侥幸心理再次浮现。
他最希望看到的,这一次其实是皇帝对他的敲打。
“再者...你等着吧!”
郭英又笑道,“你想想,上位为何要冷遇你?”
蓝玉摇头。
“恩出於上!”
郭英低声道,“上位是想把,维护你的恩典,要由皇太孙殿下来给。呵呵.....”
“郭侯!”
蓝玉举杯,尽管心中还是半信半疑,但却是近日来,难得的没那麽忐忑,“往日多有得罪...”
“哪里话?你哪得罪我了?”
郭英摆手笑道,“不过你脾气不好,这些年确实得罪了不少人!”
“是不是有人....?”
蓝玉皱眉道,“在上位面前说我什麽了?”
“那我倒是不知!”
郭英道,“不过,我可听说...皇太孙身边那些文臣们,对你挺有意见的!”
“遭瘟的书生,小太孙早晚被他们教坏了!”
蓝玉愤愤的骂着,忽然脸色一变,“你刚才说,要把军权都给藩王?”
“嗯!”郭英放下酒杯,点头道,“皇太孙太小,皇上也老了,日後还要仰仗叔王!”
“糊涂!”
蓝玉摇头叹气,“藩王们哪里是好相与的?就说燕王.....早些年就心怀异志!”
“哎!”
郭英正色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
“您说,皇上怎麽还不动手呢?”
与此同时,李景隆在经过长途跋涉之後,终於赶到了济南。
连日的奔波,实在是难以为继,算算日子,定能在二月赶回去。所以选择,在济南休整两日。
驿馆之中,四下无人。
只有李老歪伺候着李景隆洗脚。
“您试试水温?”
李老歪搅动着木盆中的热水,低声道,“还不动手,莫不是等您回去再动吧?”
“耗子抓住老鼠,有一口咬死的吗?”
李景隆把脚放入水中,惬意的长出一口气,“不得玩个痛快,然後才开始动嘴?”
李老歪不知道,李景隆确实清楚。
历史上朱元璋为了处置蓝玉,可谓是煞费苦心。
二月杀蓝玉,三月杀了蓝玉其他同党。
尤其是其他同党,除了那些侯爵大将之外,军中的骨干是边审边抓边杀,株连蔓引。
涉及数万人的案子,本是一个极其浩大的工程,且需要漫长的过程。
可老朱却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内,不但把人杀了,还把逆臣录都给编好了,且发行天下。
这说明什麽?
说明其实罪证,口供,名单,早就准备好了。
该杀的名单也早就准备好了......
但这些当中,却没有蓝玉的口供。
蓝玉是被老朱玩死的,然後踩上早就准备的一万只脚丫子!
忽然,外边响起声音。
李老歪撩开门帘看看,又把门帘放下,亲自站在门外。
咚!
唰!
一人跪在李景隆的面前,泪流满面。
而李景隆则是连鞋都没穿,站起身来。
“哥!”
曹炳哭得撕心裂肺,“皇上要杀我...我什麽都没做.......”哭着,他抬头,“我爹,是不是?”
李景隆叹气,点头。
咚!
曹炳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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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六年,二月初一。
曹国公李景隆,返回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