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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贵神速。
渡过长江后,八千精骑经庐江郡向西,横扫大别山东麓。
刘道规本以为自己的速度够快了,没想到王镇恶更快一步,从江夏郡出兵,攻破武胜关,翻越大别山,竟然最先杀进弋阳郡。
三国魏文帝黄初元年(220年),分汝南、江夏二郡之地置弋阳郡,郡治弋阳县。
弋阳郡本就与江夏武昌属同一地缘板块,连方言都是一样的。
王镇恶麾下大量西府军旧部,算是熟门熟路。
不过他的人马一如既往的烧杀掳掠,但凡遇到抵抗的城池,更是肆无忌惮的掳掠。
刘道规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他的带兵风格。
殷仲文看完督官、督队送回的各种消息后,忍不住有感而发:“王镇恶用兵……有伤天和,有损大将军仁义之名。”
刘道规斜了他一眼,“若非如此,他岂能这么快就攻入弋阳郡?军队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打赢,最好速战速决!”
“大将军所言甚是。”殷仲文不敢争辩。
军纪严明的军队,有时候行动迟缓,往往厮杀欲望不强,战国时的秦军以暴虐好杀闻名,号称虎狼之师,却能统一六国。
汉承秦制,刘道规恢复秦汉的军功爵制,也恢复了军队的野性和杀性。
不过在这个时代,这些并不是什么坏事。
想要击败北方各族的胡人,就要比他们更凶残、更勇猛。
到了如今的地步,还愿意追随司马国璠的,都是一些顽固不化之人。
事实上证明,王镇恶这一套的确有效。
在斩杀了四千俘虏,烧了三座城池后,协助叛乱的流民军、乞活军一哄而散,重新逃入大山之中。
司马国璠手上兵力只剩下六千余众。
知道守不住弋阳城,便弃城而走,打着“匡扶晋室”的名义,向西北面的伏牛山脉转进。
不过豫州百姓没这么好骗,都是从淮泗和荆襄迁徙过来的,对晋室没那么大的认同感,除了一些不明真相的匈奴、丁零马贼,基本没什么人响应。
“刘义武听令,与你五千精骑,取司马国璠和桓石绥首级回来!”刘道规望向自己的长子。
“儿定杀的他们片甲不留!”这几年军旅生涯,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军人。
刘道规斥道:“军中没有父子,只有上下,军法无情,汝当谨记!”
刘义武全身一震,“末将领命!”
言罢,便带着骑兵向北奔去。
刘道规驻马北望,舐犊之情人皆有之,不过刘道规更愿意他能展翅高飞。
这一去风险必然有,司马国璠和桓石绥能击斩徐逵之、王允之诸将,实力并不弱,但唯有如此,才能知晓刘义武能不能独当一面。
如果连他们都对付不了,以后面对更凶残狡诈的胡人,越发无能。
在淮水边饮马后,刘道规率剩下的三千骑跟在后面押阵。
北面的司马国璠和桓石绥异常狡诈,忽东忽西,竟然迂回绕过了王仲德六千步骑的围堵,从新蔡县进入汝南郡,又从朗山转入桐柏山。
中原地大物博,王仲德的六千精锐很难兼顾所有。
而司马国璠和桓石绥在这一片蛰伏了六七年,周围地形早就摸的滚瓜烂熟。
“如此东躲西藏,无法彻底剿灭他们。”刘道规摊开舆图,大别山脉周围地形复杂,司马国璠到处游走,成了游寇。
“逆贼有六千余众,粮草从何处得来?”殷仲文才思敏捷,很快就发现其中不寻常的地方。
游寇也是人,需要吃喝。
养活六千人马并不容易。
不只是粮草,还有甲仗军辎等等,贼军能击败徐逵之的北府军,装备必然不会太差。
王允之、沈渊子都是被弩箭射杀的,能装备上劲弩和甲胄,绝不是寻常贼军能办到的。
孟干之道:“司马国璠以晋国宗室的名义,与各地豪强暗中勾结。”
刘道规冷笑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不愿迁到关中,通过司马国璠和桓石绥与我斗法!”
叛军这么能折腾,没有人支持说不过去。
司马国璠是宗室,桓石绥也是曾经的顶级高门,豫荆二州当年正好是桓氏的根基所在,与各地豪强士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天底下任何事都不是单一的,而是千丝万缕,相互联系。
汉光武皇帝于建武十五年(公元39年)推行“度田令”,下令各州、郡,清查豪强占有田地数量和户口、年纪,以限制豪强大家兼并土地和奴役人口,便于国家征收赋税和征发徭役。
遭到“郡国大姓及兵长群盗”纷起反抗,公然攻打官府,残杀朝廷派来的官吏。
刘道规迁都长安,将士族高门一锅端了。
但地方上的豪强势力并未清算,不敢明面上与刘道规抗衡,于是暗中支持叛军,拖延迁都的进程,最终达到搅乱迁都的目的。
不难想象,如果不是刘道规快刀斩乱麻,先解决了这些士族高门,叛乱的规模一定会更大,波及的州郡更多。
自秦朝郡县制确立以来,与地方豪强势力的斗法就从未停歇过。
汉朝推行陵邑制,将士族豪强迁至关中,曹魏和西晋没有这种制度,反而向士族豪强妥协以换取皇权,一个撑了四十六年,一个撑了五十一年。
“将暗通逆贼的豪强名单,报给王镇恶。”刘道规满脸杀气。
“这……”殷仲文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刘道规心意已决,“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王镇恶这个名字真没取错,他手上的西府军反而成了干脏活最合适的人选。
乱世当用重典。
没有雷霆手段,卷入其中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多。
现在的关中,在这些士族豪强眼中,与蛮荒异域相差无几,遍地胡人,让他们北迁,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离开的乡土,豪强也就不是豪强了。
刘道规有心借着这次机会,将周围的豪强清洗一遍……
桐柏山上。
叛军的规模其实不止六千,更多的人隐藏在山川之间,虎卫军斥候难以查明。
司马国璠麾下不仅有桓楚余孽,还有中原各地赶来的乞活军和流民军,甚至还有一些翟魏、后燕残部。
北方各族你方唱罢我登场,失败的族群并没有完全消失,都集中在黄河两岸。
豫州因土地肥沃,多山多川,地广人稀,吸引了大量匈奴、鲜卑、丁零人。
这些部族,谁给的利益大,他们就愿意为谁卖命。
“诸位不必多虑,刘道规这些年名声虽大,却早已外强中干,迁都长安,乃自断根基之举,如今正是其最虚弱的时候,我已派人出使魏国,事成,则依托强魏,虎踞中原南望江淮,事不成,诸位转进伏牛山,逃亡北魏,亦不失封侯之位!”
司马国璠年纪轻轻,口才甚是了得,生的丰神俊朗,一言一行,都令人如沐春风。
原本投奔胡桃山,是以桓石绥为主,但因为其宗室身份,以及其才干,桓石绥心甘情愿的奉其为主。
这一路,司马国璠也不负众望,拉拢的人越来越多。
还大破北府军,斩杀徐逵之、王允之、沈渊子诸将,令义军士气大振。
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满脸虬髯的流民帅大笑道:“哈哈哈,河间王之言是也,然则事成之后,如何封赏我等啊?”
此人深目高鼻,明显有胡人血统。
并非所有流民军和乞活军都是晋人。
“事成之后,诸位皆是匡扶晋室的功臣,中原之地,或为郡守、或为州牧,决不食言!”司马国璠画了一个大饼。
“我要颍川!”
“我要兖州!”
“彭城归我……”
众人当场争抢起来,仿佛谁先喊出来,这些富庶之地就真的归他一样。
不过这种事八十年前的确发生过一次,永嘉之乱,朝廷倾覆,士族豪强扶持琅琊王司马睿衣冠南渡,重续晋祚,这些士族豪情都得到了巨大的利益。
刘道规强行迁都长安,在他们看来,与永嘉之乱差不多。
“只要诸位助本王击破北府军,愿与诸位裂土而治!”司马国璠言之凿凿,长着一张讨喜的脸,由不得这些人不信。
气氛正热烈的时候,一队斥候从山下奔来,“报——”
众人的声音小了下去,目光都落在斥候身上。
“刘道规之子刘义武引五千骑直奔桐柏山而来!”
“可有其他援军?”桓石绥目光一闪。
杀徐逵之、王允之、沈渊子这些人动摇不了刘道规的根基,但若是擒杀了刘义武,便能重创北府军。
“只有五千骑!檀凭之的人马在义阳,王仲德的人马还在汝南!”
“真乃天助我也,刘道规竟令一黄口孺子领军,其才不如刘裕远甚,必将重蹈慕容垂之覆辙!”桓石绥大喜过望。
慕容垂纵横天下数十载,从无一败,却令慕容宝率重兵攻打拓跋珪,惨败于参合陂,后燕的国运一去不复返,连慕容垂也被气死了。
“此战必能逆转天下形势,重挫刘道规十余载之声名!”
桓楚覆灭这么多年,桓石绥能活到现在,身边还有这么多死心塌地的追随者,也算一方豪杰。
之前击斩徐逵之、王允之诸将,也是他身先士卒,冲杀在前。
既然能击破徐逵之的北府军,那么击败刘义武的五千精骑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司马国璠却蹙起了眉头,“会否有诈?刘道规凶狡甚于刘裕,怎可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桓石绥信心十足,“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苻坚、慕容垂都曾英明一时,却都惨败,人非圣贤孰能英明一世?擒杀刘义武后,天下豪杰必群起而攻之,反抗暴政,河间王可拭目以待也!”
司马国璠点头,“军旅之事,皆凭桓兄做主。”
这诱饵的代价也太大了,就算明知有诈,他们也不得不咬上去。
某种程度上,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机不可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