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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晚点就要坐不上车了!”
见曹爽逐渐加快脚步朝这边走来,陆远秋迎上前,像个老妈子似的抬手抽了两下他的肩膀:“让你迟到!让你迟到!”
“早上有点闹肚子……没事,我看着时间呢。”曹爽讪笑着回...
陆远秋站在夏一碗面的店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门框上那道细小的裂痕。阳光斜斜地切过街道,在水泥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是一把钝刀横亘在现实与回忆之间。他记得这道裂痕是去年冬天留下的??那天白清夏抱着一箱调料从后厨冲出来,不小心撞到了门边,箱子砸在地上,玻璃应声而裂。她当时慌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碎片,嘴里还念叨着“要赔钱要赔钱”。陆远秋走过去蹲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别动,扎到手怎么办?”她抬头看他,眼里有泪光闪了闪,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人他再也放不开了。
而现在,那道裂痕还在,就像他们之间那些未曾说破的情绪,隐隐作痛,却始终没有彻底崩裂。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白清夏发来的消息:“温度控制方案改好了,明天可以试产。”后面跟着一个笑脸表情,眼角弯弯的,像是她本人笑起来的样子。陆远秋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慢慢打字回复:“好,我来。”
他转身走进店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酱香,那是经过无数次调试后终于接近完美的味道。前厨的不锈钢台面上整齐摆放着七个小罐子,每个罐子上贴着标签:春、夏、秋、冬、雨季、霜降、梅寒。这是白清夏根据节气划分的实验记录,每一款酱料都对应特定环境下的温湿度数据。她甚至为此做了一张庞大的表格,密密麻麻的数据背后,是整整三个月不分昼夜的尝试。
“你来了。”白清夏从后厨探出头,头发随意扎成一个低马尾,额角沁着细汗,口罩挂在耳朵上,露出小巧的下巴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刚做完最后一次参数校准,控温系统已经接入生产线模拟运行,误差不超过±0.3c。”
陆远秋点点头,走到操作台前,打开其中一个罐子闻了闻。香气醇厚而不腻,层次分明,舌尖仿佛能尝到初春新叶的清冽、盛夏暴雨后的泥土气息、深秋落叶堆积的微腐,还有寒冬炉火旁烤红薯般的暖甜。“就是这个味道。”他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笃定。
白清夏笑了,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就知道你能尝出来。”
两人并肩站在操作台前,谁都没有再说话。窗外的风穿过巷口,吹动了门口悬挂的竹帘,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一刻安静得不像现实,更像是某个被刻意珍藏的梦境片段。
可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是曹爽。
陆远秋皱了皱眉,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轻微的抽泣。“秋哥……我在理工北门……你能过来一趟吗?”
语气脆弱得不像他。
陆远秋心头一紧,“出什么事了?”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想见你。”曹爽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求你了。”
挂断电话后,陆远秋沉默了几秒,转身看向白清夏。她已经猜到了什么,轻轻点头:“去吧,我等你回来。”
他快步走出店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珠城理工学院。路上,他的思绪不断回溯??曹爽从小就是个倔强的人,宁愿自己扛也不愿开口求助。高中时他曾因家庭变故休学半年,回来后整个人变得阴沉寡言,只有面对陆远秋时才会偶尔露出一丝笑意。那时候陆远秋就知道,曹爽心里藏着太多东西,多到快要溢出来,却又不肯让人看见。
而现在,他终于肯说了?
北门外的梧桐树下,曹爽孤零零地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肩膀微微塌陷,像一座即将倾塌的塔。看到陆远秋下车,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立刻说话。
“到底怎么了?”陆远秋走近,语气尽量放柔。
曹爽抬起头,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我妈……今天早上走了。”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脑溢血,送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了。”
陆远秋愣住了。
他知道曹爽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父亲早年出轨离家,从此杳无音讯。母子俩靠着微薄的退休金和曹爽课余打工的钱勉强维持生活。这些年,曹爽拼命读书、拿奖学金、参加竞赛、兼职送外卖,为的就是让母亲过得轻松一点。他曾笑着对陆远秋说:“等我毕业赚钱了,就带她去三亚看海,她说一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沙滩。”
可现在,一切都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陆远秋低声问。
“我不想麻烦别人。”曹爽苦笑,“而且……我觉得说出来也没用。人死了就是死了,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来。”
“可你不是一个人!”陆远秋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以为我一直把你当兄弟是假的吗?你他妈连报丧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曹爽怔住了,随即低下头,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下一秒,他扑进陆远秋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十年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决堤,泪水浸湿了陆远秋的衣襟,滚烫得几乎灼伤皮肤。
陆远秋紧紧抱住他,拍着他的背,一句话也没说。
许久之后,曹爽终于平静下来,声音嘶哑:“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软弱。”
“你一点都不软弱。”陆远秋摇头,“你是太坚强了,坚强到忘了自己也需要被人支撑。”
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头顶树叶婆娑,光影斑驳。曹爽缓缓讲述着母亲最后的日子??她其实早就查出了高血压,但为了省钱一直没好好治疗;前几天还特意打电话问他国庆要不要回家吃饭,说想包韭菜猪肉馅的饺子;昨天晚上他还视频通话,看见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笑着说“儿子瘦了,回来妈给你炖鸡汤”。
结果,一夜之间,天人永隔。
“你知道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曹爽望着远处的教学楼,眼神空洞,“是我明明那么恨我爸,可现在……我居然开始害怕,怕我自己也会变成他那样,冷漠、自私、逃避责任……我怕有一天,我也配不上‘儿子’这两个字。”
陆远秋静静听着,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雨夜,也是在这里,曹爽蹲在宿舍楼下淋雨,手里攥着一张被雨水泡烂的成绩单。那时他刚得知自己没能拿到保研资格,崩溃地觉得自己辜负了母亲的期望。陆远秋冒雨跑去找他,把他拖回寝室,逼着他喝姜汤,骂他“你妈要是知道你这样自暴自弃,非得从家里赶来抽你”。
如今,那个曾经倔强到不肯低头的少年,终于学会了流泪。
“你永远不会变成他。”陆远秋坚定地说,“因为你比他勇敢得多。你敢面对痛苦,敢承担责任,敢为在乎的人拼尽全力。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曹爽闭上眼,泪水再次滑落。
第二天清晨,陆远秋回到夏一碗面时,白清夏已经在前厨忙碌。见到他疲惫的模样,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手擀面,上面卧着一颗溏心蛋,香气扑鼻。
“吃点东西吧。”她轻声说。
陆远秋坐下,默默吃了几口,忽然抬头:“我要请假几天,陪曹爽处理后事。”
白清夏点头:“我已经跟阮月如说了,生产的事我会盯紧,你放心去。”
“谢谢你。”他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
“不用谢。”她笑了笑,“他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家人。”
中午时分,管永爱带着花圈赶到殡仪馆,阮月如也请了假一同前来。灵堂布置得很简单,黑白照片中的女人面容慈祥,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曹爽穿着一身黑衣,站在遗像前,神情麻木。
“阿姨……”白清夏走上前,将一束白菊轻轻放在供桌上,低声说,“谢谢您养出了这么好的儿子。”
曹爽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
阮月如握住他的手:“我们都陪着你。”
那一晚,众人守夜至凌晨。蜡烛摇曳,纸灰飞扬,屋外冷风呼啸。曹爽终于开口,讲起了童年往事??母亲如何省下早餐钱给他买课外书,如何在他发烧时背着他走三公里去医院,如何在除夕夜一边包饺子一边哼歌哄他入睡……
说到动情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陆远秋靠在墙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人生中最深刻的羁绊,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这些琐碎却温暖的日常。它们悄无声息地编织成网,将我们牢牢护住,哪怕世界崩塌,也不至于坠入深渊。
三天后,葬礼结束。曹爽独自留在墓园,久久不愿离去。陆远秋陪在他身边,递上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以后怎么办?”他问。
曹爽吐出一口烟雾,声音平静:“继续活着,好好活。”
陆远秋侧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不再迷茫,反而透出一种历经淬炼后的清明。
“等公司正式运营,我打算成立一个助学基金。”曹爽忽然说,“专门资助像我这样的学生,不让任何人因为经济问题放弃梦想。”
陆远秋笑了:“听起来不错,我可以投资。”
“我不是跟你借钱。”曹爽瞪他一眼。
“我知道。”陆远秋拍拍他肩膀,“我是说,我们一起做。”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墓碑上,映出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风吹起他们的衣角,仿佛时光也在这一刻停驻。
回到市区已是傍晚,陆远秋推开夏一碗面的门,迎面扑来熟悉的酱香。白清夏正在调试新一批酱料,听见动静回头一笑:“回来了?”
“嗯。”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
“无论未来有多难,我都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他贴着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只是做酱料,而是把每一天都过得像今天这样真实。”
白清夏转过身,凝视着他,眼中泛起水光。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随叫随到。”她笑着说。
窗外,暮色四合,灯火渐次亮起。街角的糖水铺飘来桂花香,孩童嬉闹声此起彼伏。这座城市依旧喧嚣,却因有了彼此的陪伴,显得格外温柔。
而在不远的将来,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