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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本该是《重大刑事案件解析》第二堂课的时间。
山泰警察职业学院刑事侦查系的阶梯教室里,气氛与上周截然不同。
不到八点,教室里已坐了七八成的学生。
空气里少了隔夜的沉闷,多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期待和窃窃私语。
不少人早早翻开了笔记本,笔尖悬在空白页上,目光不时瞟向门口。
上周那堂关于“分尸案”的课,像一块巨石投入他们原本平静甚至有些懈怠的心湖。
陈默那平静下蕴藏的锋芒,对“死者身份”这一根本前提的致命一击,以及那句“这身制服最重的分量”,像烙印一样刻在了这些年轻警校生的脑海里。
前排那个壮实的男生——刘猛,腰板挺得笔直,桌面上摊开的正是上周的笔记,在“死者身份”旁边,他特意用红笔画了个巨大的、醒目的问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七点五十,七点五十五……讲台前依旧空无一人。
学生们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后排有人小声嘀咕:“陈老师不会迟到吧?”
“怎么可能,上一节课他可是提前了二十分钟才来呢。”
刘猛也皱起了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八点整,上课铃声尖锐地响起,划破了教室里的嗡嗡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空荡荡的。
又过了五分钟,十分钟……期待渐渐被疑惑和一丝失望取代。
教室里重新弥漫起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陈默,而是系主任姜宁。
他步履匆匆,眉头微锁,走上讲台。
“同学们,都安静一下。”姜宁拍了拍手,将学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陈老师,”姜宁顿了顿,“今天上午临时接到了仙台市公安局的紧急协助请求,有一个重要的案子需要他过去一趟。”
“所以,今天上午的课无法正常进行。”
“啊?”“怎么会这样?”下面立刻响起一片失望的低呼。
姜宁抬手压了压,示意安静:“这堂课调整到本周五晚上七点,地点不变。”
“陈老师那边处理完事情,会尽快赶回来。现在,大家先回去休息或者自习吧。”
学生们面面相觑,虽然失望,但也只能收拾书本,小声议论着离开。
仙台市城东,一条相对偏僻的河道旁。
初冬的寒风带着湿冷的河腥气,卷过枯黄的芦苇丛。
河岸泥泞不堪,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和一辆白色的现场勘查车停在警戒带外围,红蓝光芒在灰蒙蒙的天气下显得格外刺眼。
黄色的警戒带将河道边一片灌木丛生的区域严密地封锁起来,几名穿着藏青色制服的警察和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现勘人员正在里面忙碌。
空气中,除了河水特有的土腥味,还隐隐飘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难以言喻的腐臭气息。
陈默乘坐的警车在警戒线外停下。他推门下车,一股寒风立刻灌入脖颈。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半旧的黑色夹克——这是他当刑警时穿惯了的衣服,从一线转岗到警校,许多习惯似乎还刻在骨子里。
刚走到警戒线入口,一个身材敦实、国字脸、眉头紧锁的中年警官便快步迎了上来。他穿着警用棉大衣,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案情带来的凝重。
看到陈默,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根递过来,动作熟稔。
“陈队……”话刚出口,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改口,“哦不,现在得叫你陈老师啦,出了个碎尸案,麻烦您过来一趟。”
“老赵,你这么说太客气了”陈默接过烟,但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
他抬眼望向警戒带内忙碌的现场,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情况怎么样?”
赵建伟自己也没点烟,把烟盒揣回兜里,神色凝重地引着陈默往里走,一边低声介绍案情:
“今天早晨七点左右,负责这片区域的环卫工人老李,像往常一样清理河道边的垃圾。”
“当他用大扫帚扫到河边那处茂密的灌木丛时,”赵建伟指了指前方一片被踩踏过的枯黄灌木丛,“感觉扫帚碰到了一个异常坚硬、有弹性的东西,和普通垃圾袋的手感完全不同。”
“他当时觉得奇怪,就拨开枝叶往里看。”
赵建伟的声音低沉下去:“一个散发着浓烈腐臭气味的黑色大号加厚塑料袋映入眼帘,袋子上……还有已经发黑干涸的斑斑血迹。”
陈默的脚步停在警戒线边缘,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赵建伟所指的区域。
那里,现勘人员正在小心翼翼地拍照、测量。
“老李当时吓得魂飞魄散。”
“但他还是强忍着恐惧,颤抖着把袋子口扯开了一点……里面赫然是几块人体组织!”
“他吓得连滚带爬跑到几百米外一个破旧的公用电话亭,哆嗦着拨打了110。”
“我们接警后立刻封锁了现场。初步勘察,塑料袋里包裹的是人体的躯干部位,被暴力分割成两大块,切口非常粗糙,边缘不整齐,有明显的撕扯痕迹。”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以上。”
赵建伟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尸体腐败程度较高,加上被分割,目前无法直接确定死者身份和具体死因,需要法医进一步尸检。”
陈默点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环境。
这是一段少有人至的河道,对岸是荒地和废弃的厂房,河堤上杂草丛生,只有一条泥泞的土路通向远处的大路。
“现场有什么发现?”陈默的声音冷静沉着。
“有几处关键痕迹。”赵建伟引着陈默,小心地避开泥泞和水洼,走到距离发现尸块灌木丛约七八米远的一处软泥地旁。
“您看这里,”赵建伟蹲下身,指着泥地上几道明显的拖拽痕迹,“痕迹很清晰,从那个方向延伸过来,一直到灌木丛。”
拖痕的终点,正是发现尸块的位置。
“另外,在拖痕旁边,我们提取到几枚相对清晰的脚印。”赵建伟示意旁边一位正在做石膏模型的现勘技术员。技术员小心地让开位置。
陈默蹲下身,仔细查看泥地上的足迹。鞋印不大,印痕较浅,花纹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一种常见的平底鞋或布鞋的底纹。足迹的步幅较小,间距也窄。
“初步分析,”技术员在旁边补充道,“鞋码大概在36码左右,步幅特点符合女性行走特征。负重状态下留下的可能性较大,因为拖痕旁边只有这一种足迹,而且步态显得比较吃力。”
赵建伟接口道:“我们推测,凶手可能是女性,或者是体型偏瘦小的男性,独自一人将装有尸块的沉重袋子拖拽到这里进行抛弃。从拖痕的深浅和连贯性看,凶手应该不是特别强壮。”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带着勘察手套的手,轻轻丈量了一下脚印的长度和步幅宽度,又仔细看了看拖痕边缘的泥土翻卷情况。他的眼神专注而冰冷,仿佛周围的寒风和腐臭都已不存在。
“现场没有发现凶器?”陈默站起身,问道。
“没有。”赵建伟摇头,“我们仔细搜索了周围半径五十米范围,除了生活垃圾,没发现刀具、绳索之类的可疑物品。灌木丛里也没有明显的打斗搏斗痕迹。”
陈默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被标记出来的黑色塑料袋位置。
技术员已经将里面的尸块小心转移到了专用的尸袋里,准备运回法医中心。
但袋子本身还在原地,敞开着口,露出内部深色的、沾着污秽和腐败组织的塑料内壁。
“我能看看尸块吗?”陈默问。他的声音很平静。
这位前一线刑侦大队长的气场,在案发现场自然而然地回来了。
“当然,法医正在那边初步处理。”赵建伟引着陈默走向不远处临时搭建的一个简易勘查棚。
在勘查棚里,法医戴着口罩和手套,正在对放在担架上的尸袋进行初步检查和记录。浓烈的尸臭味在这里更加明显。法医看到陈默和赵建伟进来,点了点头。
陈默走到担架旁,示意法医打开尸袋的拉链。一股更强烈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他面不改色,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地投向暴露出来的尸块。
那是人体躯干的中段和下段,被从腰部和大腿根部粗暴地切断。
皮肤呈现一种污秽的青灰色,腐败血管网清晰可见。
切口处皮肉翻卷,肌肉和筋腱的断端参差不齐,骨头断面更是犬牙交错,布满了劈砍的痕迹和细碎的骨渣。
陈默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些切口上。他看得非常仔细,仿佛在阅读一本残酷的书。
片刻后,他直起身,对赵建伟和旁边的法医说道:
“肢解手法相当粗糙。切口边缘不整齐,有多处反复砍剁的痕迹,骨头上劈砍的豁口很深,但着力点分散,缺乏精准度。”
“这说明凶手使用的工具不是专业的解剖工具,很可能是家用砍刀或者斧头一类笨重、不易操控的利器。”
“而且,”陈默的目光扫过那些翻卷的皮肉和碎裂的骨头,“从肌肉的断裂方向和骨骼的劈裂角度看,凶手在分尸时,动作生疏、犹豫,甚至带着一种……发泄式的疯狂。力量不小,但控制力很差。”
“不像是有医学背景或者屠宰经验的人所为。”
赵建伟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胃里的翻腾和心头的寒意。
他看着陈默那张在勘查棚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的侧脸,这位前刑警队长仅仅是通过观察尸块的断面,就勾勒出了凶手行凶时的大致状态和心理。
寒风卷起勘查棚的帘子,发出哗啦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