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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街道办的同志们立刻打起精神，四散忙开。
小吴捧起一大把玉米面就往锅里撒。
赵大姐则手脚麻利地将红薯洗净切块，一股脑地倒进锅中。
一股粮食香气，在晚风中悄然散开，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排好队，一个个来，都有份！”
张干事握着长柄铁勺守在锅边，高声维持着秩序。
收容所的人们早已排成了一队，眼神紧紧盯着那口锅。
一个扎着小辫的三岁女娃，正踮着脚尖，小嘴微张，眼巴巴地望着锅里升腾的热气。
当第一锅粥熬得浓稠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陈主任接过勺子，为队伍最前端的一位七十三岁老人盛满了第一碗。
老人枯瘦的双手接过粗陶碗时，不住地哆嗦，嘴里反复念叨着：“谢谢，谢谢……”
平日里，这样一碗稀粥，配上指头大小的半块红薯，便是他们一天的口粮。
而今天，陈主任特意吩咐多放了粮，就是想让这些苦了一辈子的人，能踏踏实实地吃上一顿饱饭。
“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
她看着众人大口吞咽的样子，眼眶一热，心中五味杂陈。
火光下，人们的吃相各不相同，有人珍惜地小口品尝，有人三两下便喝了个精光，连碗边都要用舌头舔舐干净。
墙角处，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挤作一团，你一勺我一勺地分享着一个碗里的粥，沾着灰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满足。
“这粥真好喝，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
一个稚嫩的童声忽然响起，清亮地划破了夜空。
这声天真的赞叹引得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也让陈主任疲惫的脸上，终于漾开了一抹真实的笑意。
等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陈主任才开口：“行了，今天都累坏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街道办的同事们如蒙大赦，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各自散去。
……
轧钢厂，李复兴依旧早早的来到了办公室。
他面前摊开的本子，上面写满了关于新式家电的构思，却又打上了一道道红叉。
他苦思冥想良久，也没有想出一个符合当下条件能生产出来的产品来。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沉寂，也搅乱了李复兴的思路。
“进来。”
他搁下笔，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门被推开，李大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二十一叔！”
李大伟径直走过来，语气里充满了抱怨，“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同样是五股，您在的时候，就算人经常不在，股里也顺顺当当的。”
“怎么一到我手上，就成了一锅粥？那个黄强和小王，天天跟我唱反调，这队伍我还怎么带？”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两道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李复兴看着他这副样子，反倒笑了。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李大伟跟前：“大伟，当头儿的，要是把自己当成拉车的牛，那就错了。你的活儿不是干活，是分活儿。”
“你得把对的人，放到对的位置上，让他们把劲儿使到刀刃上。”
“比如黄强，脾气是又臭又硬，可他经验老道，让他去跟下面那些公社打交道，最合适不过。”
“小王呢，脑子转得快，就让他去开拓那些新门路。再有，多竖起耳朵听，别总自己拍板。”
李大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猛地站起来：“二十一叔，快，本子和笔借我使使！”
他接过纸笔，头也不抬地飞快记着，嘴里还反复念叨着：“用对的人……使到刀刃上……多听……”
李复兴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大伟，管理一摊子事，靠的不是生拉硬拽的蛮劲，得用巧劲。你想想，车间里那台老车床，为什么三天两头闹毛病？”
李大伟一怔，脱口而出：“那是老毛病了，有些部件老化，该换了……”
“就是这个理。”
李复兴颔首道，“五股这摊子人，就是一台机器。你不是那个抡着扳手修机器的，你是那个装配机器的，得琢磨清楚每个零件该安在哪个位置上。”
“就说黄强，他脾气是犟，可他在采购科待了快二十年，门路多广，你心里要有数。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前阵子那场天灾闹的，采购股长的位子，还真不一定能落到你肩上。”
毕竟，要不是那场天灾把采购任务的难度提到了天上，再加上李复兴把自己的老关系都交给了他。
李大伟根本不可能交出全厂第一的采购成绩单，丁主任那关也过不去。
“至于小王，他就像一匹精力旺盛的小马驹，圈在办公室里只会尥蹶子。你得给他一片草原去驰骋。”
“让他去开拓市场，既能让他那些心思用在正道上，也能让他没工夫在内部给你添堵。”
李大伟听得入了神，李复兴趁热打铁：“再告诉你一个诀窍，就是把耳朵放低。上次机床出故障，一帮工程师围着图纸研究半天没头绪，最后是谁找到症结的？是天天操作那台机器的老师傅。”
“他闭着眼睛光听声，就知道是哪个轴承该上油了。所以啊，别总坐在办公室里当圣人，多下去走走，员工们嘴里的牢骚话，往往藏着解决问题的金钥匙。”
他将茶杯重重放下，表情严肃：“不过，记住一点，慈不掌兵。对待下属要像拉琴弦，太松了，弹不出调；绷太紧了，弦又容易断。”
“将来黄强和小王要是犯了错，你出手要快、要准，但力道要巧。要处理得让他们哑口无言，也得让旁人看了都觉得公道，不会以为你是在借机报复，那样人心就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