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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力骄傲地拍着那人肩膀：“爹，这是我师傅！没他教我，我哪会开大车！”
大力爹赶忙在满是补丁的衣角上搓了搓手，迎上去握住关常的手：“师傅，太感谢您了，肯带我们家大力！”
关常闻言哈哈大笑：“大力这小子脑子活，学东西比我那会儿利索多了！”
说着，关常掐了烟，目光无意中投向堂屋。
只见八仙桌旁站着个姑娘，正局促不安地绕着自己的发梢。
李大力顺着师傅的视线看去，猛地挺直腰杆，下巴高高扬起，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爹，这……这是您儿媳妇！”
大力爹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大力……你，你刚才说啥？”
“没错，是真的，爹！”
李大力从胸口掏出红本本，那鲜红的封皮在日光下格外刺眼，“我跟她在城里相亲会认识的，领了证，今天特地带回来让您瞧瞧！”
大力爹的手有些哆嗦，他接过那个红本本，把浑浊的老眼凑到跟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突然，他抬手就在儿子结实的后背上抡了一巴掌：“好你个臭小子！这事儿瞒得可真够严实的！”
说完，转身就往里屋冲，片刻之后又跑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坛子，连封口的黄泥都还是湿的。
就在李家院里一片欢腾的时候，李大伟来到了李复兴家，敲响了门。
“二十一叔！”
门一开，李大伟见了人，立马咧开嘴笑，“我妈让我来请你，上我们家吃饭去！”
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对着李复兴深深鞠了一躬：“对了，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告诉我城里有相亲会，我哪能这么快就娶上媳妇！”
李复兴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哦，原来是这喜事！那敢情好，走，我正想去瞧瞧我的新侄媳妇呢！”
他乐呵呵地回屋取了顶草帽扣在头上，便跟李大伟一道出了门。
一路上，李大伟的兴致很高，嘴里不停地讲着相亲会上的事。
一行人刚踏进李大伟家的院子，就看见李秀花正蹲在井边搓洗着什么。
她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落在李复兴身上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本以为会是个白发长者，没想到竟是位身形笔挺的年轻人。
“秀花，快看，这就是二十一叔！”
李大伟几步抢上前，声音里透着一股藏不住的激动，“要不是二十一叔帮忙，我这辈子都得在地里刨食！”
李秀花这才回过神，赶忙站起来，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有些局促地喊道：“二十一叔好！”
李复兴含笑打量着她，见她梳着干净的麻花辫，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便赞许地点点头：“大伟，能娶上这么水灵的媳妇儿，你可真是好运气啊！”
此时，堂屋里已经飘出了浓郁的菜香。
大力的父亲小心翼翼地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立刻钻满了整个屋子。
“师傅，这酒我藏了好几年了，您一定得尝尝！”
他用双手捧着一个带着窑变斑点的粗瓷碗，满满地斟上一碗递过去，“您教大力手艺，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关常微笑着接碗，刚要送到嘴边，一旁的陈娇不动声色地扯了下李大力的衣角。
只见大力爹又抱起酒坛，给自己碗里倒得快要溢出来。
“师傅，我敬您！”
他脖子一仰，碗底朝天。
“大哥，您喝慢些！”
关常急忙放下酒碗想劝。
可大力爹已经又倒满了酒，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他肩上：“今天心里高兴！儿子领了媳妇进门，又遇上您这样的好师傅！”
“想当年大力他娘嫁过来，家里都没这么丰盛过！”
李大力给陈娇夹了一块鱼肚子肉，眼神却一直瞟着父亲涨红的脸。
平日里家里来客，父亲顶多喝上一两口，今天这架势，像是要把积攒了半辈子的感激全灌进肚子里。
“爹，您少喝点……”
他刚开口，就被父亲瞪了回去：“忙你的去！给媳妇多夹点菜！师傅的酒，我必须陪好！”
几轮酒下肚，饶是关常酒量不错，也觉得有些晕乎，脸上泛起了红晕。
大力爹的话匣子算是彻底开了，拉着他絮叨起李大力小时候学自行车一头栽进泥塘里的傻事，说到激动处，又把酒碗端了起来：“师傅，大力这孩子不机灵，往后还得您多费心！”
陈娇见状，悄悄起身去续了热茶。
清雅的茉莉花香混着浓烈的酒气在屋里弥漫开来。
她望着公公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听着他那些朴实得有些笨拙的感谢话，心底忽然涌起一股踏实的暖意。
……
物资紧缺，李大力和李大伟私下商量，决定新婚一切从简，不办酒席。
省得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反而丢了脸面。
这个决定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力娘把围裙攥得死紧，嗓门尖得能穿透暮色：“不摆酒？上个月铁柱家结婚，那场面多风光！咱大力是吃公家饭的工人，凭啥要比他差？”
大伟爹在一旁闷声抽着旱烟，烟锅头一下下磕在石磨上：“不办酒，咱老李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结婚是天大的事，哪有不请客的道理？”
李大力和李大伟被爹娘的唾沫星子淹没，根本不敢吱声。
见状，陈娇扯了扯丈夫的袖子，低声说：“爹娘说得对，就摆吧，也算全了乡亲们的心意。”
李秀花也凑到李大伟耳边，小声说：“咱们空手嫁过来，是该正式认认亲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