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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厂长凑过去看了看，紧锁的眉头没有丝毫松开。
这时，一旁的张主任突然开了腔：“李科长，空气炸锅那条生产线还等着用两台铣床，你们这边能不能先匀出来？”
此话一出，几个正在忙碌的技术员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活，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李复兴。
“我们还需要四十八小时。”李复兴眉头一皱，“现在停下，等于把之前所有心血都倒进水里。”
李复兴看向徐晓安，他二话不说，将一本记录本摊开在林厂长面前。
“林厂长，样品机是丑了点，可数据不会骗人。昨天最新一次模拟光照，出水温度摸到了42度，比我们最早的方案效能高出整整一成半。”
林厂长看着本子，每一页都布满了用红笔划掉又重写的痕迹。
他目光落在一页记录着凌晨三点数据的纸上，那上面还有一团汗水留下的印记。
林厂长啪地合上本子，“生产科那边我会去打招呼，让他们给你们的设备开绿灯。”
离开前，他的目光掠过那一张张熬得通红却依旧拧着一股劲的脸，和堆满零件的实验台。
“我记得，上次搞空气炸锅，你们也是这副不要命的架势。”
他声音低沉下来，“拿出那股劲头，给我个好结果。”
铁门在身后合拢，短暂的沉默过后，实验室里再次被各种仪器的蜂鸣和更热烈的争论声所填满。
时间在无休止的调试中流逝。
第十天的夜色深沉如海，只有科研室的灯光像一座孤岛，在寒气中散发着倔强的光芒。
暖气片把李复兴湿透的衬衫烤得干了又湿，后背上析出一片白花花的盐渍，他死死地盯着温度计的红色液柱，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和秒针的节奏重合。
他们面前那台崭新的太阳能热水器，通体漆黑的集热管在灯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金属猛兽。
“五十八度！到五十八度了！”
王琪的一声大喊划破了凝滞的空气，激动的差点把手里的记录本给扔出去。
老陈使劲揉了揉湿润的老眼，声音哽咽：“总算……总算成了！”
徐晓安立刻拿出对讲机：“转入低温环境测试，立刻！”
两名技术员应声而动，合力将设备推进了一旁的低温冷藏柜。
刺骨的冷风在柜内循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围在显示外部数据的温度计前。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柜内温度早已降至冰点，而水箱的温度曲线却平缓得惊人。
“温降只有三度，保温性能完全符合设计要求！”
小张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这一瞬间，压抑了十天的疲惫和焦虑轰然引爆。
科研室里欢呼声震耳欲聋，有人兴奋地把安全帽抛向天花板，有人则和身边的同伴紧紧抱在一起，力气大得几乎要勒断对方的骨头。
夜色深重，寒意沿着窗框的缝隙悄然侵入，林厂长的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孤灯。
他按压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视线落在桌上那叠小山般的文件上。
毫无征兆地，面前的电话响了。
林厂长浑身一震，一把攥住话筒，嘴唇刚动，徐晓安那因过度兴奋而略显尖利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厂长！成了！太阳能热水器成了！所有指标，保温、集热效率，全部一次性通过！”
电话那头，鼎沸的欢呼声与机器低沉的轰鸣交织在一起，林厂长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王琪那嘶哑的呐喊：“我们办到了！”
一股喜悦从林厂长心里升起。
他实在没料到，李复兴竟然真的带人赶在最后期限前完成了任务，甚至还超前了整整四天。
“我立刻过去。”林厂长回过神来后说，箭一般冲出了办公室。
当他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混杂着焊锡的焦灼、浓茶的苦涩以及年轻身体汗液的复杂气味的热浪迎面袭来。
然而林厂长对此毫不在意，此刻别说是这种味道，就算是再难闻的气息，在巨大的成功面前也变得微不足道。
屋内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震——技术员们或靠或坐，横七竖八地倒在冰冷的设备边，极度的疲惫刻在每个人的脸上，但他们的笑容却比窗外的灯光还要明亮。
李复兴就站在那片狼藉的中央，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汗水濡湿的图纸，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迸射出的光彩，几乎能将黑夜点燃。
“厂长，我们办到了。”
林厂长的目光从李复兴那张因连续奋战而憔悴不堪的脸上，缓缓扫过整个房间里那一张张写满疲惫与自豪的年轻面庞，一股热流猛地涌上眼眶。
他大步走过去，用尽力气拍了拍李复兴的肩膀，万千的感慨与赞许在胸中翻腾，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话：“好，好！”
这两个字，已经承载了他此刻所有无法言说的激动与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