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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枢。
作为光海的中心，首善之地，这座浩瀚界天已经很久没有不曾震动过了，如一潭死水始终不曾改变。
然而今日，却有一道冲天光束自仙枢冉冉升起，勾动天外的光海，直入虚瞑之地，仿佛擎天白玉柱般，...
夜色如墨，笼罩着初圣魔门的山门。黑云压顶，仿佛随时会倾泻下一场血雨。林小凡蜷缩在柴房角落，双手紧抱膝盖，指尖微微发颤。他身上的麻布衣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与尘土。三天前那一场刑罚，至今仍在他骨髓里燃烧??三十六道噬魂鞭，抽得他魂魄几近离体，若非体内那缕诡异的“阴息”自行流转，护住心脉，他早已化作一具枯尸。
可即便活了下来，他也只是个“人材”。
这两个字，在初圣魔门中，不是褒奖，而是耻辱的烙印。人材者，供人采补、炼药、祭阵之用也。他们被圈养在后山废院，像牲畜一样编号、标记，等待某一日被唤入大殿，成为某位长老突破境界的“资粮”。
林小凡本不该是这里的人。他是外门弟子，虽资质平庸，却也勤勉修行，只盼有朝一日能入内门，拜入一位真传座下。可就在三日前，他在藏经阁偶然翻到一部残卷??《九幽归藏诀》，尚未看完半页，便被执法堂当场擒获，以“窃取禁术”之罪打入人材营。
但他清楚，自己并未偷学。那残卷自动飞入他怀中，字迹竟如活虫般钻进他的识海，随后消失无踪。而自那日起，他每到子时，体内便有一股阴寒之气游走四肢百骸，竟能缓慢修复伤势，甚至……吞噬他人溢散的灵力。
此刻，柴房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三十七号，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意。
林小凡缓缓抬头，透过昏黄油灯的光晕，看见门口站着一名黑袍执事，面覆青铜鬼面，手中提着一盏幽绿色的灯笼。那灯笼上绘着扭曲符文，隐隐有哀嚎之声传出。
他知道，这是“引魂灯”，专用于召唤人材前往“养元殿”??也就是所谓的“放血房”。
他没有反抗的余地。两名傀儡般的守卫上前，将他架起，铁铐锁住双腕脚踝，一路拖行而出。石板路凹凸不平，他的膝盖磨出血痕，却咬牙不出声。他知道，哭喊只会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更加兴奋。
穿过七重禁制，越过三十六具悬挂于梁上的干尸，终于来到一座漆黑大殿前。殿门高十丈，由整块玄冥岩雕成，门楣上刻着四个古篆：**养元归真**。
殿内灯火通明，却无一丝暖意。中央设有一座白玉莲台，台上盘坐着一名白衣女子，眉目清冷，肌肤胜雪，宛如月下仙子。她正是初圣魔门七大真传之一??**苏寒音**。
林小凡曾在外门远远见过她一次。那时她一剑斩落雷劫，镇压叛逃长老，风姿绝世，令无数弟子仰慕。可如今，她却是来采补人材的？
“开始吧。”苏寒音轻启朱唇，声音如冰泉滴落。
执事躬身退下，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血色玉简，念动咒语。刹那间，林小凡体内那股阴息剧烈翻腾，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竟主动向丹田汇聚！
“咦？”苏寒音眸光微闪，第一次露出讶色。
按理说，人材体内的灵气应如死水，需靠外力抽取。可这少年体内，竟有自主运转的气息？而且……那气息中，竟带有一丝极淡的“归藏之意”？
她不动声色，指尖轻点，一道银线自她眉心射出，缠绕上林小凡脖颈。这是“灵络引”，可直接连接双方气海，抽取精元。
剧痛袭来，林小凡只觉浑身血液倒流，五脏六腑似被撕裂。他张口欲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意识逐渐模糊之际，识海深处那部《九幽归藏诀》残卷竟再度浮现，一个个扭曲古字缓缓旋转，形成一道漩涡。
更诡异的是，那银线上传来的灵力，并未全部被吸收，反而有一部分逆流而上，悄然渗入苏寒音体内！
她猛然睁眼，瞳孔骤缩。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依旧平静，可袖中手指已微微颤抖。
林小凡神志不清，лnwь呢喃：“我……不想死……”
苏寒音沉默片刻，忽然收回银线，淡淡道：“退下。”
执事惊愕：“真传大人，此人尚未采尽……”
“我说，退下。”她语气加重，周身寒气暴涨，逼得执事连连后退。
待众人离去，殿内只剩二人。苏寒音起身，走到林小凡面前，俯视着他满是血污的脸。
“你体内，可是修了《归藏诀》？”
林小凡艰难摇头：“我没学……是它自己来的……”
苏寒音眸光深邃，似在判断真假。良久，她低声道：“你可知，上一个修炼此诀的人是谁？”
林小凡摇头。
“是我师尊。”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二十年前，他因修此禁术，被门主亲手斩于问心台，魂魄封入镇魔碑，永世不得超生。”
林小凡心头一震。
《九幽归藏诀》，竟是禁忌中的禁忌？
“那你为何……还要采补我？”他嘶哑问道。
苏寒音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抚上他胸口，掌心泛起淡淡青光。林小凡顿觉一股暖流涌入心脉，伤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因为我也在找答案。”她低语，“师尊临死前留下一句话：‘归藏非邪，惟心所向。’我不信他会堕入魔道，除非……这功法另有隐情。”
她凝视着他：“而你，是二十年来，第一个能在被采补时反向渗透灵力的人。说明你体内的‘归藏之意’，已初步觉醒。”
林小凡怔住。
觉醒？他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小人物，何谈觉醒？
“从今日起，你归我管辖。”苏寒音收回手，转身走向殿门，“明日子时，来寒月峰找我。若敢泄露半个字，我亲手将你炼成魂丹。”
话音落下，她身影已化作一道寒光，破空而去。
林小凡瘫坐在地，久久无法回神。
他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还得到了一线生机。
但这也意味着，他彻底卷入了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初圣魔门的风暴。
第二日黄昏，人材营突然骚动。
一名守卫惨叫倒地，七窍流血，浑身皮肤迅速干瘪，转眼化作一具皮包骨的尸体。紧接着，又有三人相继暴毙，皆是同一症状。
恐慌蔓延。
“是诅咒！有人材身上带了邪祟！”
“快封锁区域！上报执法堂！”
林小凡躲在柴房角落，心跳如鼓。他认得那症状??那是“归藏反噬”的征兆。凡是靠近他三丈之内的人，若自身灵力不稳，便会无端被吸走生机！
难道是昨夜与苏寒音连接时，功法发生了异变？
他不敢多留，趁着混乱翻墙而出，沿着后山小径狂奔。谁知刚至山腰，一道黑影拦住去路。
“想跑？”来人一身紫袍，面容阴鸷，正是外门执事赵无极。他曾觊觎苏寒音多年，屡次献媚皆遭冷拒，心中积怨甚深。今晨听闻苏寒音带走一名人材，顿时起了疑心。
“听说你昨晚被寒音真传带走？”赵无极冷笑，“莫非你以为攀上高枝，就能翻身做主？”
林小凡低头不语，缓缓后退。
“既然撞见我，那就别怪我不讲规矩了。”赵无极狞笑，“先搜你识海，再把你送去血炼堂，看你能撑几刀。”
他抬手结印，一道赤红锁链直扑林小凡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林小凡体内阴息骤然爆发，识海中《归藏诀》自动运转，竟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屏障。那锁链撞上屏障，瞬间扭曲断裂，反噬赵无极本体！
“啊??！”赵无极大叫，七窍喷血，修为竟凭空跌落一个小境界！
他惊恐万分：“你……你练了禁术！”
林小凡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过反击，可身体仿佛有了本能，自动护主。
“滚。”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
赵无极踉跄后退，满脸骇然，最终转身逃遁。
林小凡站在原地，呼吸急促。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这一战，虽未杀人，却已触犯门规。若被执法堂知晓，必遭追杀。
当夜子时，寒月峰。
银辉洒落，山巅寒潭如镜。苏寒音立于潭边，白衣飘然，手中握着一枚黑色玉符。
“你来了。”她淡淡道。
林小凡跪地行礼：“弟子……不知所措。”
“不必行礼。”她挥手，玉符落地，化作一道光幕，显现出一段古老影像??
画面中，一名老者盘坐于九幽井畔，手持玉简，正将一道金光注入其中。那玉简，赫然便是《九幽归藏诀》！
“这是我师尊留下的最后记忆。”苏寒音道，“他并非修炼禁术走火入魔，而是奉命潜入魔渊，取回此诀原本。此功法本为上古圣典，可助修士逆转生死、归藏万物。但因其威力太过逆天，被初圣老祖封印，并篡改内容，使其变为噬主邪功。”
林小凡震惊：“所以……真正的《归藏诀》，是正道功法？”
“不错。”苏寒音点头，“而你体内那股阴息，并非魔气，而是‘归藏之基’??唯有身负大厄、命悬一线之人，方能在绝境中唤醒此基。你是天生的归藏之体。”
林小凡呆立当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蝼蚁，是废物，是任人宰割的人材。可如今却被告知，他是千年难遇的奇才？
“但我有个条件。”苏寒音目光锐利，“你要答应我，绝不滥用此力，更不可报复同门。否则，我宁可亲手毁了你。”
林小凡沉思良久，终于抬头：“我只想活着。若能活，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苏寒音微微颔首：“好。从今日起，你为我亲传记名弟子，暂居寒月峰侧院。我会教你如何控制归藏之力，但切记??不可暴露功法来源，更不可提及我师尊之事。”
林小凡郑重叩首：“谨遵师命。”
自此，他身份骤变，从人材跃为真传弟子，虽仅为记名，却已足以震动外门。
然而，风波未平。
三日后，执法堂突袭寒月峰，声称接到密报，苏寒音私藏禁术、勾结外敌。带队之人，正是大长老亲信??**厉天行**。
“苏师姐，请交出那名人材。”厉天行冷笑道，“据查，此人曾接触《归藏诀》残卷，极可能已被邪功侵蚀。为保宗门安危，必须立即诛杀。”
苏寒音立于峰顶，寒风拂面，眸光如刃：“执法堂可有凭证？”
“密报为证，再加上赵无极的口供。”厉天行扬手，赵无极被押上山来，满脸怨毒地指向林小凡，“就是他！昨夜对我施展邪术，夺我修为！”
林小凡心头一紧。
他知道，对方已盯上自己。而这局，远比想象中复杂。
苏寒音却不慌不忙，淡淡道：“既如此，不如当众验证。若他真修邪功，我愿一并受罚。”
她转身看向林小凡：“你可敢接受‘照心镜’检验？”
照心镜，可映照修士心性与功法根源，一旦使用，所有秘密将无所遁形。
林小凡咬牙：“敢。”
镜光升起，一道清辉笼罩全身。镜面起初平静，随后泛起涟漪，显现出一幕景象??
林小凡跪于藏经阁，残卷飞入怀中，字迹钻入识海。紧接着，是他被鞭打、被采补、被追杀的画面。而在他体内，那股阴息始终围绕丹田旋转，未曾主动伤人，反倒多次救他性命。
最关键的是，镜中浮现出《归藏诀》原本经文，赫然写着：“归藏者，纳万有于一心，返混沌而新生。非噬主，乃养神；非夺命，乃渡劫。”
全场寂静。
厉天行脸色铁青：“这……这不可能！照心镜怎会显示禁术正解？”
苏寒音冷冷道：“因为你口中所谓的‘禁术’，本就是被篡改的伪典。真正的问题，不在人材，而在藏经阁??是谁，将真典替换为邪功？”
厉天行怒喝：“妖言惑众！来人，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天空骤然变色。
一道金光自天外降下，轰击在寒月峰顶。烟尘散去，一名白袍老者踏空而立，须发皆白，眼神如电??正是初圣魔门门主，**陆玄机**！
“够了。”他声音不高，却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执法堂众人跪地叩首，厉天行更是浑身颤抖。
陆玄机目光落在林小凡身上，久久不语。忽然，他袖袍一挥，一道神识探入其识海。
片刻后，他竟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有趣……真是有趣。归藏之体，竟在此处觉醒。”
苏寒音上前一步：“门主，此事牵涉师尊之冤，恳请彻查。”
陆玄机摆手：“不必查了。当年之事，我亦有愧。”他望向远方，“二十年前，我为稳固权位，默许大长老篡改典籍，诬陷你师尊。如今因果循环，归藏再现，或许……正是天意。”
他转身，对林小凡道：“你可愿入我门下，承此重任？”
林小凡愕然。
门主亲传？这等机缘，多少真传梦寐以求！
可他看了看苏寒音，见她微微点头，才郑重跪下：“弟子林小凡，愿追随门主，重修正道。”
陆玄机大笑三声，袖袍一卷，携其腾空而起：“从今日起，你为本门第八真传，赐号‘归藏子’！”
消息传遍全宗，举门震动。
一个人材，竟成真传？
无数人质疑、嫉妒、愤怒。但更多人开始反思??若连人材都能觉醒归藏，那所谓“天命”，是否不过是强者编织的谎言？
而林小凡站在云端，望着脚下苍茫山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苟活至此，终不再苟。
我要这初圣魔门，为我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