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xbiquge365.net,更新快,无弹窗!
李仙佩戴丑面,但身段气度难掩。故而又得“丑面医郎”称谓。待人接物尽得夫人真传,却少几分算计利用,多几分洒脱真诚,豁达自然。
温彩裳教诲淳淳,所传江湖经验、处世待物均大有用途。有道是“读万卷书,行...
李仙藏身客栈二楼,面纱遮掩,目光却如鹰隼般穿透人群,牢牢锁定那辆华贵马车。张宗主依旧高坐车中,神情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眼。可李仙知道,她越是平静,心中波澜越深。那一日虎江之畔的纠缠,箭锋抵喉的羞怒,足尖轻点他腰腹的酥麻,至今仍烙印在骨血之中。他下意识抚了抚腰间旧伤,嘴角微扬,却又迅速收敛。
“夫人……当真认不出我么?”他低声自语,指尖摩挲着丑面医的面具边缘。
此时江面战鼓再起,渔行与船行已进入白热化厮杀。蛟蟒翻腾,搅动千层浪,龟虬沉浮,背甲如山压来。双方供奉异兽斗得天地变色,江水倒灌两岸,观战之人纷纷后退。唯有李仙不动,他借[融身天地]特性隐匿气息,静静观察战局变化。
忽而,一道凌厉箭光破空而出!
“嗖??!”
羽箭如流星,直取龟虬右眼!那一箭快得不可思议,箭势浑圆,竟在空中划出一道螺旋轨迹。李仙瞳孔一缩:“残阳衰血剑意?不对……是融入了弓道的变招!”
箭矢命中,龟虬惨嚎一声,翻身沉入江底。船行阵脚大乱,渔行趁势猛攻,一举夺回江道控制权。岸边爆发出震天欢呼,皆为那位神秘射手喝彩。
马车内,张宗主缓缓放下黄道弓,指尖轻捻箭羽,唇角浮现一丝极淡笑意。
“好箭!”李仙忍不住低叹,“竟能以弓施剑意,化柔为刚,刚极反柔……夫人果然又精进了。”
他心中震动。昔日她使剑时,凌厉有余而圆转不足,如今却已能将武学意境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这般悟性,纵是纯阳古派千年来的天骄,亦不过如此。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那曾被我捆缚于床榻、羞愤欲绝的女子,今日竟能一箭定乾坤?”
正思忖间,忽觉一股寒意袭来。李仙猛地抬头,正对上张宗主透过车帘缝隙投来的目光??那双凤眸清冷如霜,却似有火焰在深处燃烧。
四目相对,刹那静止。
李仙心头剧跳,几乎要脱口而出“夫人”,可理智瞬间拉住他。他低头,故意让发丝遮住半边面容,再抬首时,已恢复寻常游方郎中的模样,甚至还轻轻咳嗽两声,装出几分病弱之态。
张宗主凝视片刻,终究移开视线,淡淡道:“大团,记下此人位置。”
大团应声记下,却小声嘀咕:“一个丑面游医罢了,何必在意?”
“他站的位置,恰好能同时看清两军布阵、水流走势、风向变化,甚至……我的出手角度。”张宗主轻声道,“这般眼光,岂是寻常人所有?”
李仙闻言,背脊微凉。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露了破绽。
夜幕降临,群虎宴正式开启。白虎城张灯结彩,百桌宴席沿江排开,烤虎肉香气弥漫全城。李仙混迹宾客之间,手中捧着一碗劣酒,目光却不离主台。
张宗主高坐首位,虎温彩裳主张春风亲自敬酒,言语恭敬如臣。她却只是浅饮一口,便放下了杯盏。其时月华如练,洒落她鎏金白凤袍上,恍若神女临凡。
“诸位,”张宗主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传至每一名宾客耳中,“今日之战,乃为江道安宁。然江湖纷争,永无休止。我有一问??何为强者?”
全场寂静。
“有人言,强者在于修为高深,神通广大。有人言,强者在于权势滔天,号令一方。”她顿了顿,目光似有意无意扫过李仙所在方向,“但我以为,真正的强者,是在面对宿命之时,仍敢逆流而上;是在被人欺辱之后,仍有心守护所爱;是在万众唾弃之下,还能坚持本心,不堕邪途。”
李仙握杯的手微微颤抖。
“那样的人,哪怕衣衫褴褛,面目可憎,也比那些锦衣玉食、道貌岸然之辈,更值得尊敬。”
话音落下,满座哗然。
唯有李仙怔在原地,胸口如遭重击。他忽然明白,她早已识破他的身份。那一句句言语,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夫人……”他喃喃,“你究竟想说什么?”
宴至深夜,宾客渐散。李仙悄然潜行,欲离开白虎城。然而刚出城门,便见一道倩影立于桥头。
月光下,张宗主褪去华服,换了一身素白衣裙,长发披散,手持黄道弓,静静等候。
“你来了。”她没有回头。
李仙停下脚步,心跳如雷。“夫人如何知我会来?”
“因为你从来都不是逃走的人。”她终于转身,眸光如水,“你是回来的。”
两人相距十步,却似隔了千山万水。
“那日虎江,你为何逃?”她问。
“我……”李仙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曾以为自己是为了变强,为了不再受制于人。可此刻面对她的眼神,他才惊觉,原来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看见她眼中失望。
“你说你欠我。”她走近一步,“可你可知道,我更欠你一句谢谢?”
李仙愕然。
“若非你那一绑,我或许永远只会是个高高在上的宗主,冷漠无情,视众生如蝼蚁。是你让我明白,我也能痛,也能羞,也能……心动。”
她又近一步,声音轻若呢喃:“那一夜,你虽制我于下风,可真正被征服的,是你自己。因为你明明可以杀我,却选择了留情。因为你明明可以离去,却还在暗中护我周全。因为你……始终记得我的喜好,连我最爱吃的蛇瓜,都随身携带。”
李仙猛然摸向怀中??那里确实藏着一颗未吃完的蛇瓜。
“你跟踪我?”他脱口而出。
“是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她轻笑,“从你第一次偷看我足踝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男人敢这样对我。也只有他,能让我不计身份、不顾颜面,只想狠狠教训一顿,却又……舍不得真的伤他。”
李仙喉头滚动,久久不能言语。
“所以,这一次,我不许你再逃。”她举起黄道弓,箭尖直指他眉心,“你要么接下这一箭,要么……娶我。”
全场死寂。
李仙望着那支箭,箭羽洁白如雪,正是当年她射落他发带的那一支。他忽然笑了,笑声由低转高,最终响彻夜空。
“夫人啊夫人,你何时变得如此霸道?”
“自从发现,我的心早已被你这混账偷走之后。”她红唇微启,眼中泛起水光,“现在,选吧。”
李仙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俊逸面容。他上前一步,任箭尖抵住额头,一字一句道:“若我说,我想两者都选呢?”
“哦?”她挑眉,“那你先尝尝这一箭的滋味。”
话音未落,箭已离弦!
李仙不闪不避,任那箭气冲刷面颊,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痕。他顺势前冲,一把扣住她执弓的手腕,将人揽入怀中。
“箭法退步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以前可是能射穿我三层护体真气的。”
她挣扎不得,恨恨道:“放手!否则我唤人了!”
“唤谁?张春风?还是大团?”他低笑,“她们早就被我用‘落发生根’探查过了??此刻正在后山喝酒赏月,说是不想打扰‘罗宗宗私会旧情人’。”
她顿时僵住,耳根通红。
“你……你都听见了?”
“不止听见。”他松开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铃铛,“连你每晚挂在床头的定心铃,都被我偷偷复制了一枚。夫人睡觉时总爱咬唇,翻身三次才会入睡,这些……我都记得。”
她又羞又恼,抬手欲打,却被他再次握住。
“我知道你在怕。”他正色道,“怕我依旧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混账,怕我会负你,怕这段情终成泡影。但夫人,这一路走来,我杀山匪、破山寨、行医救人、游历百城,所求不过二字??配得上。”
他单膝跪地,从鱼腹锦囊中取出一块温润玉佩,正是当年她在飞龙城赠他的信物。
“此玉曾碎,我以鬼脉医术续接,裂痕仍在,却更坚韧。正如你我之情,历经波折,却从未断绝。今日我李仙在此立誓:若违此心,天诛地灭,万劫不复!”
张宗主怔怔望着他,泪水无声滑落。
良久,她伸手扶起他,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胸前。
“傻子……”她哽咽,“我早就不罚你了。”
江风拂过,吹散了最后一丝隔阂。
次日清晨,李仙与张宗主并肩立于江畔。远处,渔行与船行正在签署和约,江道重归平静。
“接下来去哪?”她问。
“玉城。”他望向远方,“我要建一座庄园,种满蜂场与果林。这一次,不靠任何人馈赠,全凭自己双手所得。”
她点头:“我陪你。”
“可你会放下虎罗宗?”
“宗主之位,随时可退。”她微笑,“但夫君……错过一次,便再难寻回。”
李仙大笑,牵起她的手:“那就走吧,别让未来的儿子等太久。”
“谁说要给你生儿子了!”她嗔怒,却并未抽手。
阳光洒落江面,波光粼粼,映照两人身影,终成一体。
数月后,玉城外三十里,一座新庄初成。门前匾额题写四字:**百肝成帝**。
庄内蜂飞蝶舞,果香四溢。每逢月圆之夜,常可见一对璧人携手漫步,或论武,或谈医,或只是静静依偎。
而江湖之上,关于“丑面医”与“白凤宗主”的传说,仍在继续流传??
有人说,他们曾在淮阴府联手救治瘟疫;
有人说,他们在花水府剿灭赤榜凶人时,配合得天衣无缝;
还有人说,那一夜白虎城外,黄道弓与残阳衰血剑合璧,斩出一道贯穿天地的光虹……
唯有当事者知晓,所有的辉煌背后,不过是两个曾经孤独的灵魂,在命运洪流中紧紧相拥,彼此救赎。
李仙时常抚摸胸口旧伤,那是她当年剑锋所留。而张宗主也会在深夜醒来,轻抚他掌心茧痕,那是他一路拼搏的见证。
他们不说爱,却处处是爱;
他们不言情,却步步深情。
某日,岳素栋来访,见二人正在教孩童习武。那孩子笨拙地拉开木弓,箭矢歪斜落地。
李仙笑道:“莫急,你母亲当年也是这般。”
张宗主瞪他一眼:“胡说!我第一箭就射中飞鸟!”
孩童天真问道:“爹爹,什么是强者呀?”
李仙与张宗主对视一眼,齐声道:
“强者,就是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能牵着对方的手,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