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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老奴踪迹终现!
鹤声震惊了室内的几位大佬。
韩扫了一眼就清楚,制置司的七位,皇上暗地里已经通过气,现在皇上等的是阁老和六部尚书们的意见。
自己身为首辅,不出声表明态度,说不过去。
可是表明什麽态度?
劝阻皇上不要严查此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怎麽可能!
皇上就等着查出大案,好拿捏江南缙绅世家们,逼他们分出一大块好处来。
自己劝皇上不要严查此案,他没拿到的好处谁来弥补?
自己和普商去填?
怎麽可能!
韩左右为难。
他背后的普党和山西缙绅世家,跟东林党以及江南缙绅世家,曾经合作多次。大家各有各的赚钱门路。
江南有丝绸棉布,有海商贸易;晋党有解池盐,有与北面漠南蒙古人的商贸外来...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这也就意味着两边没有利益绑定,真到了需要选择的时候,完全可以抛弃对方。
韩咳嗽了两声,郑重地说:「皇上,科试乃国家抢才大典,最要紧不过。公平公正,以才取士。
而今有南直隶秀才状告天启四年南闱不公,有徇私舞弊之举,此事非同小可,当彻查,以正视听。」
「首辅是同意严查?」
「皇上,臣同意查,但是希望妥善着查江南文华鼎盛,遍地名士,举目大儒,南闱之中,不可避免出现师生之情丶同门之谊,种种关系,人之常情,难以避免。
如果以此为线,蔓抄追索,恐怕会伤及无辜,牵连甚广,伤了国家的元气。」
「伤了国家的元气。」朱由校点点头,「首辅这句话说得有道理。
江南遍地读书种子,以后还要参加科试,成秀才,中举人,题进土,做官治政,阁老尚书也多出自他们。
胡乱锄地,伤了这些读书种子,确实可能伤了国家的元气。」
听到皇上顺着自己的意思说,韩心里美滋滋的。
皇上并没有糊涂到是非不分。
只是这番话听完后,怎麽都觉得不对劲,好像话里有话,又好像确实坦诚,觉得话里有味道,
却一时半会品不出什麽味来。
韩一转头,看着黄克对着自己眨眼睛。
眨啊眨,却没有说话。
黄尚书,你眼睛进沙子了吗?
黄克眨了一会眼晴,看到韩无动于衷,只好开口出声。
「皇上圣谕有言,以证据为准绳,以律法为依据,持中公正,不偏不倚。
臣觉得天启四年秋闱案,当慎重又慎重,不可叫小人持太阿,酿成错案,最终民怨不平,反添了新怨。」
朱由校看着这位心思八玲珑的兵部尚书,想了一会。
「黄尚书言之有理。
朕对司法之事,一向十分重视。公正是司法的核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从秦汉时传下,却离我们越来越远。
你们有没有看过东汉的一个典故?这个典故是朕从某些汉简中找到,写在最新一版的法治学习手册里。」
众人静静地听着。
「东汉建武二年(公元26年)十二月,甲渠塞(要塞)候官(类似要塞司令,秩比六百石,
与居延县令平级)粟君征客民寇恩之子寇钦在居延海捕鱼三个月,捕得鱼五千条,晒成鱼乾。
粟君又雇用寇恩,用牛车载鱼乾去几百里外的张掖郡治贩卖,相约好这五千条鱼乾要卖得四十万钱。
寇恩驾车到张掖郡治贩鱼,所得未达四十万钱,只给了粟君三十二万钱..
十二月乙卯(初三日),粟君向居延县廷上书告发寇恩欠钱八万丶欠牛一头。
县廷将此案转给寇恩所在都乡,乡音夫传唤寇恩。
寇恩自辨说,按照约定,粟君要给一头牛和二十七石谷子作为自己卖鱼的报酬。
自己去了郡治,发现市场上鱼价下降,五千条鱼乾根本就卖不到四十万钱,所以他便把作为自已佣金的牛给卖了,凑齐了三十二万钱给了粟君的夫人。
寇恩说,他送粟君夫人回家,在一路上走了二十多天。
路上,他在沿途驿站(古代驿站有市场的功能)买了一些粮食和肉,价值一万五千多钱,作为抵债给了粟君夫人。
寇恩还辩称,回家路上免费给粟君夫人当劳动力的佣金不说,自己儿子寇钦替粟君捕鱼三个月的工钱,合计八万钱也没有拿到,
三十二万钱货款加上八万钱工钱,就已经是四十万钱。寇恩完成了当初与粟君的相约,鱼卖得四十万钱。
故而寇恩自辨说不欠粟君钱和牛。
乡音夫核实后禀文回复县廷,居延县令看完禀文,断寇恩不欠粟君。
粟君不服,向他的直接上级居延都尉府(居延军分区)上告,都尉令县廷『更详验问,治决言」,县廷下文都乡再次验问。
十二月戊辰(十六日),夫再次审问寇恩,写成再审的文书。
十二月辛未(十九日),夫把初三日的审核结果再次上报,并将十六日覆审结果以附件形式随同上报居延县。
十二月乙卯(二十七日),县廷接到啬夫审核材料后,裁定粟君『政不直」,县令丶县丞联署签名上报都尉府,并『移文」通报甲渠候。
都尉府审查后按律报张掖太守府(类似省府),太守府下文,免去粟君的甲渠候一职。」
朱由校讲完后,看看众人。
「众臣工,东汉建武年间,光武帝还在征战中原,并未统一天下。占据陇右河西的嚣,名为归顺光武帝,用建武年号,实则行割据之实。
就是在这麽一个割据又偏远的边塞之地,发生了这麽一件事。大家细品一下,有何感想?」
等了一会,朱由校指着刑部尚书李养正问。
「李尚书,你是刑部,你说说。」
「皇上曾言,「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两汉强盛,确实有道理。
法治,闪耀青史。」
朱由校扫了一眼,继续问,「还有吗?」
刑部右侍郎丶制置司律政厅都事李长庚答。
「皇上,在这个故事里首先第一点,粟君身居要塞长官,比秩县令,面对一个不是原籍的客民,没有仗势欺人,逼迫寇恩还欠债,而是通过上告去捍卫自己的利益。
乡音夫丶县令丶县丞,没有官官相护,而是坚持亲自问讯,核查事实,公正断案..
官民知法而用法,法更知法而执法,文弘法治,真是让人倾慕敬仰。」
「酉卿先生说到点子上,知法丶用法丶执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平等,司法不受干涉的独立,以证据和律法为准绳丶不偏不倚的公正。
只有做到以上几点,军民官庶才会尊重司法,相信司法,进而知道用司法去保护自己的利益。
东汉的一则小故事,让我们看到国朝的不足。一千六百年前的司法精神,传到而今已然是荡然无存。
朕决意要把东汉的司法精神继承下来,还要发扬光大。
所以以后不管什麽案子,法司都要坚守三点,平等丶独立和公正!」
朱由校顿了一下,继续开口:「这次南京南闱案,朕派酉卿先生主持。你带着律政厅的检法局检法官以及大理寺的官员一并过去。」
李长庚起身拱手:「臣领旨。」
「锦衣卫。」
郭明振马上起身拱手应:「臣在。」
「保安司的梁之挺先过去,他把京师警察厅办得很好。这次过去把南京的警察厅也操办起来。
案件侦办归警察部门,证据确凿了再移交检法局,检法局核实后再提请公诉,交由大理寺和司理部门审判。
这是朕定下的规矩。
你们一件案子一件案子开始遵行。」
「遵旨。」
「刑部派一个侍郎,都察院派一个左副都御史,作酉卿先生的副手,也行使监督之权。」
「遵旨。」
「迁扬州知府苗可秀为应天府巡抚..」
一番部署,众人明白皇上这是奔着办成铁案去的。
「皇上,目前来看,南闱舞弊案,目前没有确凿证据,不如如何下手?」
刑部尚书李养正实话实说。
说得没错,告状的那些秀才只是觉得,真没有抓到什麽证据,所以那些衙门才敢如此踢皮球,
甚至连状纸都不接。
不过李养正等人在心里猜测,魏公公手里会不会抓着什麽真凭实据?
人家手里可是有东厂和锦衣卫番子。
「有证据。」
郭明振出声替朱由校回答。
「郭都使,你给众臣们说说,是什麽证据。」
「是。」
郭明振朗声说起来。
「卖国通贼首犯之一,锦州士绅常谷山,举人出身,曾经做过南京户部主事,跟江南士林缙绅关系密切。
他的侄儿常田闻,是个读书种子,少年便被送去江南读书,拜在叶茂才门下。
万历四十六年,常田闻参加山东乡试。
叶茂才暗地里策划,联络故交房可壮,定要叫爱徒常田闻两榜连捷。
主持方历四十六年山东乡试的主考官是房可壮的同科,主持方历四十七年会试的同考官是叶茂才的学生。
房可壮收了常谷山四千五百两银子,居中运作,常田闻在乡试和会试中两榜连捷。」
听到这里,众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都在情理之中。
锦州偏远之地,就算你努力挤进了江南缙绅世家的圈子里,也要用白花花的银子来表明你的实力和诚意,让那些人知道常家是可用之才,值得抬举。
「房可壮居中运作,联络了不少礼部官员以及乡试和会试考官。天启四年南闱,他时任两淮巡盐御史,经他穿针引线,抬举了十一位举人。
在他山东原籍宅院里,搜出大量相关证据,正好以此入手突破。」
好家夥,难怪去年冬天杀了那麽多人,唯独房可壮少数人还活着,想不到一环扣一环,现在派上用场了。
韩率先出了紫光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长庚,天启四年南闹舞弊案专案组组长。
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李长庚是湖广人,楚党中坚。
当年东林党得势,没少挤兑他。
此人不植党援又刚直不阿,办事能力也很强。辽东事起,他第一个上疏力主兴海运。
天启元年他押解粮饷经海路至山海关和宁远,被熊廷弼上疏赞许。
李长庚是楚党大佬梅国桢的女婿。
现在楚党有他,有梅国桢的侄儿梅之焕,熊廷弼又起死回生..
以他的为人,以及与东林党的恩怨,世人相信他不会诬陷东林党,但绝对不会偏祖东林党,说不定暗地里还会落井下石。
楚党!
韩心里暗暗盘算着。
看着众臣一一离开,朱由校神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这次天启四年南闱大案,不可能做到完全平等公正和独立,因为它本身就带着政治目的去的。
要法办的对象,那些江南缙绅世家们,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
你就算是把他们亲笔书信摆在面前,也会睁着眼睛说伪造!诬陷!
你跟他们讲公正平等,只会被他们胡搅蛮缠到火冒三丈,不想讲道理只想讲物理。
这些江南缙绅世家们,对付他们最好的手段,不是心平气和地讲道理,而是直接上大明王朝的封建铁拳!
李长庚他们南下,还有一番明争暗斗。
不过朱由校注意力没有被牵去南边,还盯着北边。
开平都司和平辽都司,到底打得怎麽样?
山海关的孙承宗和宁远的袁崇焕还没找到奴儿哈赤的踪迹,在青城的开平都司,却突然收到有关奴儿哈赤和八旗主力的消息,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奴儿哈赤所率的八旗主力,居然离自己这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