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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大将军一意迁都,我等岂敢不从命,然,可否放陛下与百官返回建康收拾一二?”这个时候司马家威望最大最年长的谯王司马尚之站了出来。
“不必这么麻烦了,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诸位先行北上,家眷财货,随后登船。”刘道规一挥手,刘大目带着一众水军直接登上所有船只,将朝廷的水军、禁军全部控制起来。
来都来了,肯定不能放他们回去。
倒是不怕他们造反,而是不想节外生枝。
这种事情越稳妥越好,当年司马昭弄出一个当街弑君,让晋朝的脊梁到现在都伸不直。
连董卓都知道先废了皇帝,然后在鸩杀。
司马家的人死不死刘道规不在意,但若是有人暗中作祟,溅自己一身污血,就不妙了。
皇帝身边文武官吏一脸铁青,却没一人敢出言反对。
刘道规心生鄙夷,对付他们,最好不要按他们的方式去尔虞我诈,提着刀直来直去,效果反而更好。
当年五胡乱华,胡人们从来不会跟他们讲道理。
士族高门的软弱是与生俱来的。
“陛下请!”刘道规指向自己的楼船。
司马德宗呆呆傻傻,仿佛一株草木般,被司马德文扶着。
司马德文不动,司马德宗也不动,文武官吏也不动。
似乎在无声的反抗。
刘道规冷笑一声,“押上来!”
虎卫军提着一众人犯上前,赫然是几日前正面顶撞刘道规的王鉴。
袁鹤摊开一份卷宗,大声念道:“经查,琅琊内史王鉴,侵占良田八万一千又四十七亩,荫庇流民三千五百七十三户,其子侄罪案一百七十五起,罪大恶极,按律,当处以斩刑。”
没人经得住查,这些高门没一个是干净的,即便有那么一两个洁身自好,也架不住子嗣胡作非为。
士族尚有可取之处,但高门的本质,其实就是欺压,不欺压平民百姓,便体现不出高门的高高在上……
这是天性,也是人性,就像猫儿一定会偷腥。
士卒将三百多口人犯按在江边,哭嚎声求饶声一片。
“谢司马可有异议?”刘道规望向谢裕,将一道道罪状直接甩在他面前。
谢裕连忙捡起,“大将军……处置公允……”
“行刑!”刘道规大手一挥。
士卒们手中长刀落下,三百多颗人头滚落江水之中。
文武百官脸色越发难看,生在温润水乡中的他们,一辈子很难看到这种血腥场面。
琅琊王氏自此落幕,族中一千余青壮,全部流放南中。
刘裕以前饶了他们一次,但事实证明,这些人并不会吸取教训,千方百计想着反扑。
“本大将军不想再说第二次,请诸位登船。”刘道规手按刀柄,扫视众人。
目光落在谁身上,谁就低下头去。
一百五十年的晋室,竟然一个有气节的人都没有。
曹魏尚有曹髦拔剑登辇,杀出皇宫,与司马家鱼死网破。
蜀汉的二代将吏,几乎大半殉国,蜀汉已经灭亡了,姜维还在孤军奋战,意图日月幽而复明,社稷危而复安。
就连东吴亦有张悌、沈莹、陆晏、陆景等人血战殉国。
北国沦丧时,司马家的皇后对胡人投怀送抱,怀帝司马炽和愍帝司马邺为刘聪行酒洗爵、如厕执盖,受尽屈辱,只求苟活,却还是被胡人毒杀……
天下落入司马家之手后,已经一代不如一代,平日高高在上,机关算尽,事到临头,连个敢仗义执言之人都没有。
“请!”刘怀默和刘义武大吼一声。
司马德文全身一颤,竟然第一个扶着司马德宗向楼船走去。
连他身边的司马尚之都满脸愕然。
皇帝和琅琊王动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再僵持下去,默默的跟在后面。
刘道规目光落在司马尚之身上,“莫非谯王欲效蜀汉北地王刘谌?”
“大、大将军误会了,大将军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中国之威仪,功盖万古,晋室亦赖之中兴,在下……不敢效仿刘谌,亦不必效仿……”
司马尚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说话这么好听,弄得刘道规都不好意思再针对他,“既然如此,请谯王登船。”
“不敢不敢。”司马尚之一溜小跑,追上了司马德文和司马德宗兄弟两人。
滑稽的模样,让虎卫军将士都面露鄙夷之色。
所有人都上了船,在百余艘艨艟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北上。
“从今日起,汝回京口老宅,为汝父守孝三年。”刘道规目光转向刘义符。
刘义符脸色一沉,“我……”
“你不愿意?”刘道规冷冷望着他。
刘义符强词夺理道:“景皇帝曾有定制,守孝亦可夺情。”
魏吴东兴之战,司马师起十五万大军兵分三路,被诸葛恪、丁奉等将击败,魏军死伤甚众,司马师下令丧礼从简,守丧期间也不禁止婚嫁和入仕。
永嘉之乱,南渡的侨民家家户户有丧,王敦多次引用此例,下令一切从简。
温峤亦以寇侵为由,不至其母的殡葬,引起朝廷非议。
“当年社稷风雨飘摇,如今北伐初成,天下无事,不用夺情,孟干之何在?”刘道规心中一阵悲哀,他说出这种话,可见根本没将生父的死放在心中。
刘裕在世时,对他百般宠爱,如今他却连守孝都不愿……
孟干之拱手而出,“属下在!”
“遣五十虎贲送宋公返回京口老宅,日夜保护,若有半点差池,我唯你试问。”
“领命,宋公请!”孟干之满脸冷峻。
“我是宋公,还是当朝丞相,谁敢对我发号施令!”刘义符像一个任性的孩童。
然而他身边的护卫和掾吏已经自行退散了。
刘道规本打算先将他控制起来,切断与士族之间的联系,以观后效,给两边都留些颜面,没想到他竟还看不清形势。
“从今日起,废除汝丞相之位!”
“你——”刘义符面如白纸,手握腰间剑柄。
虎卫军挡在面前,被刘道规推开,厉声道:“把剑拔出来!”
刘义符全身一颤,手却始终不敢动。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直接死在手上的胡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一个黄口竖子,有胆量拔剑,刘道规也会对他高看一眼。
但等了许久,剑始终没有拔出来,他的手也不愿松开。
刘道规对他失望透顶,盯着他许久,却一句话都不想说,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这时,他才在身后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不过趁人之危,夺我家之物,若我父还在,你还敢如此吗?”
跟他继续废话已经没了意义。
这种话说出,叔侄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也烟消云散了。
刘裕活着的时候,也不敢这么说。
不过窗户纸捅破了也好,刘道规大步离去,刘怀肃看不过去了,追了上来,“阿规,车兵毕竟是你亲生兄长之子。”
“他若不是兄长之子,还能活到今日吗?”刘道规异常冷静。
如果不是刘穆之急中生智,今日险些被他顶的下不来台。
刘裕英雄一世,没想到他选定的继承人,竟然这般愚蠢。
别说他来争,就是刘裕死而复生,也争不赢。
这么多年,刘道规其实一直在忍让,为的就是不让兄弟阋墙。
现在反而成了趁人之危、夺人之物……
刘怀肃沉默稍许,“你准备如何处置车兵?”
“似他这般,能为一国之主?”
没什么能力也就罢了,心思还大,还分不清形势。
刘义符对他这个亲生叔父都这般,更别提对刘怀肃。
刘道规语气平静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国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也不配为宋公,安心当个富家翁,做个纨绔子弟,未尝不是好事。”
宋国涵盖江左和交广,疆域与当年东吴相似。
刘道规迁都关中之后,肯定不会允许南方在崛起一个国家,即便是封国也不行。
刘怀肃忽然感慨道:“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
刘道规没有否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不心狠手辣,如何坐得稳天下?”
走上了这条路,便不能心慈手软了。
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刘怀肃神色严肃而谦卑,仿佛换了一个人,“属下这两年身体多病,镇守广陵以来,常有心力交瘁之感,今大将军大势已定,肯定致仕养老。”
“兄长这是何必?新朝正是用人之际。”刘道规极力挽留,心中推测应该是刘裕北伐前,将刘义符和宋国托付于他。
如今宋国要被废除,他心灰意冷。
但刘道规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宋国不是一个简单的封国,在北府军中有极大影响力,还与士族高门沆瀣一气。
若是放任不管,江左必乱,南北对立的格局会继续延续下去。
刘义符被人利用,顶在前面,还不自知。
“属下早有此心,这么多年荣华富贵也享受过了,有怀慎、怀敬、怀默他们,足可辅佐大将军。”
刘怀肃拱手一礼,缓缓退下。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兄长保重。”刘道规没在挽留,这条路上,总有人会默离去或者掉队。
所谓帝王,本就是孤家寡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