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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八月秋收之后,刘道规方才率虎卫骑北上。
留下刘怀默为征虏将军,镇守广陵,建康降为行台,由朝廷直辖。
人还在北上的路上,长安朝廷就传来皇帝司马德宗的诏令和百官的劝进书,让刘道规进位汉王。
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按照以往的流程,刘道规上表请辞。
行至洛阳,第二道诏令又到了,还有刘义兴、刘穆之、毛德祖、沈田子、沈林子、朱龄石、朱超石、王元德、萧承之等重将的劝进书。
“大将军力挽狂澜,北击诸胡,收复中原恢复华夏,此等功勋,震古铄今,合当进位为王!”同行的王镇恶、王仲德、段宏诸将也来劝谏。
其实流程大家都心知肚明,之所以不厌其烦,其实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何德何能能进此位?北伐大胜,全赖诸位将军以及将士浴血奋战,此事日后再议,不必多言。”刘道规做做样子,谦虚起来。
进入潼关,皇帝的第三道诏令下来。
“朕以寡德,嗣守鸿基。然天命靡常,历数有归。今观大将军沛公,禀乾坤之正气,含辰象之纯精。自桓玄僭逆以来,拯溺救焚,夷凶翦暴。北擒慕容超,南枭卢循,西定谯纵,东平孙恩。克复神州之功,再造社稷之勋,虽伊尹之辅商周,霍光之安汉室,未足比也。
盖闻神器之重,非庸才可居;大宝之位,必圣哲是授。
桓玄举兵之时,晋室已亡,全赖故宋公与大将军奋戈而起,再造社稷,今宜顺天应人,裂土分疆以成汉国……”
诏令洋洋散散千余言,言之凿凿,并不似之前的虚情假意。
可见司马家也有明白人。
刘道规目光望向诏令的最后,除了皇帝玉玺、尚书台玺,还有琅琊王司马德文的印绶,不难猜出这份诏令出自司马德文之手。
以前在建康,他跟司马尚之蝇营狗苟,入了长安,人变清醒了,也通情达理了。
其实诏令中并没有说错,桓玄篡位时,晋室就已经亡了。
全靠刘裕和刘道规率北府军将它拉了起来。
“天命在吾,却之不恭。”刘道规朝西面拜谢。
“汉王!”
“万岁!”
周围将士立即欢呼起来。
走到了这一步,剩下的不用猜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刘道规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
渭水两岸,挤满了汉羌百姓,“万岁”之声此起彼伏,如同朝见天子一般,可见迁都长安深得人心。
“拜见汉王!”刘义兴和刘穆之率一班文武迎接。
人群之中,不见王谢庾郗等高门,都是一些萧、陈、袁、臧等小士族,刘道规不禁有些奇怪,几个月前司马德宗和司马德文遇刺之事,刘义兴禀报过,不过后面忙于剿贼,便没怎么上心了。
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问。
不过看刘义兴沉稳自如的样子,应该已经处理妥当了。
“诸位免礼!”
“谢汉王!”
一套礼仪下来,刘道规感觉比上战场还累,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这些东西少不了,周礼有言:凡国之大事,治其礼仪,以佐宗伯。
华夏素有“五礼”之说,祭祀为吉礼,冠婚为嘉礼,宾客为宾礼,军事为军礼,丧葬为凶礼。
周朝以礼治国,享八百余年之国祚。
胡人没有礼制约束,父子兄弟自相残杀,冒顿杀其父,拓跋珪也死在亲儿子手上,慕容氏若不是代代手足相残,也不至于落到今日境地,残存的北燕,已经跟慕容家没有关系,被晋人冯跋反客为主,篡夺了江山。
华夏王朝虽然也有,但至少不敢如冒顿一般明目张胆。
群臣礼毕,司马德文才扶着皇帝司马德宗出来,手上捧着玉玺,恭敬无比道:“汉王天纵圣德,灵武秀世,一匡颓运,再造中夏,固以兴灭继绝,舟航沦溺矣,今晋祚已衰,汉运当兴,司马氏愿禅位于汉王。”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落在刘道规身上。
刘道规也是没想到司马德文这么积极,扫了一眼旁边的刘义兴,一脸的理所当然,心中顿时明了,应该是他早就运作好了,只等自己回来。
不过刚刚进位汉王,直接登基称帝,于礼不合。
以前当大将军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现在为汉王,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后世。
虽然汉代晋是大势所趋,但中间的环节和流程不能少。
正在想如何推辞时,北面一阵烟尘奔来,“报——刘勃勃率两万骑兵攻破云阳,全城八千六百余口无一幸免,于泾水之畔铸骷髅台,祭拜天地,去刘姓,改姓赫连,号称赫实与天连!”
喜庆的气氛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云阳位于长安西北,泾水入关中的咽喉之地上。
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筑直道,自九原至云阳,以连接关中与朔方,并移民五万家于此。
汉太始元年(前96)又迁各地豪强于此,建甘泉宫,又称云阳宫,汉武帝常在此避暑。
匈奴骑兵已经杀入京畿之地。
赫连勃勃早不来晚不来,刘道规刚到长安,他就屠戮云阳城,筑骷髅台,摆明了是给刘道规一个下马威。
之前对付姚秦,也是如此,凭借骑兵优势避实击虚,弄得姚兴焦头烂额。
刘道规脸色阴沉,握住司马德文的手,将玉玺推了回去,“胡虏如此猖獗,臣不敢从命,此事日后再议!”
司马德文也没了兴致,“全凭汉王做主。”
“儿无能!”刘义兴满脸通红,头都抬不起来。
出了这种事,他责无旁贷。
毛德祖和萧承之满脸羞愧,半跪于地,“末将死罪!”
“不怪你们,只怪胡虏寻了一个好时机,快快请起。”刘道规扶起三人。
赫连勃勃出了名的凶残狡诈,萧关在他手上,相当于关中门户洞开,他想攻哪里就攻哪里。
这大半年里,夏国也没闲着,一直在整军备战。
而且胡人一直都有秋冬劫掠的习性,如今正是秋高马肥,匈奴人不可能不来。
封恺道:“胡虏如此猖獗,绝不可纵容,否则关中永无宁日。”
刘穆之满脸愁容,“大战连年,又迁徙数十万关东百姓入关中,府库空虚,粮草不济,无力大战,且我军一动,秦凉三国与北魏必不会坐视。”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知道。
一强五弱,五弱必然联手,胡夏已经成了牵制关中的一颗重要棋子,其他势力绝不会坐视。
最关键的是,赫连勃勃虽然称天王建国,却没有修建都城,到处游走,很难将其连根拔除。
当然,这些其实都是小事,最大的问题是没钱、没粮。
不过刘道规混了这么多年,最擅长应对这种窘境,“军中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刘穆之伸出三根指头,“十万大军可支二十日,五万大军可支两月。”
“足矣!没钱没粮,就去抢他们的,诸将听令,毛德祖、傅弘之、萧承之率两万三千步卒和羌军向西攻打高平、安定诸郡,朱龄石、朱超石、刘义武率七千精骑北上攻北地郡,沈田子、沈庆之率一万三千骑马步卒攻掠上郡,不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以杀伤胡虏青壮、掠夺牲畜钱粮为重!”
其实刘道规更喜欢与胡虏厮杀,可以不讲什么道义仁义,直接斩草除根。
北地郡和上郡是秦朝三十六郡之一,西汉元朔二年,汉武帝令车骑将军卫青、将军李息突袭云中,兵锋直指匈奴防守薄弱的河南地,击溃匈奴白羊王、楼烦王,俘获牛羊百余万头。
随后汉朝在河南地设置五原郡与朔方郡,修筑朔方城,从此汉匈大战攻守易形。
历史的烟尘已经远去,但地缘形势一以贯之,亘古不变。
掌握河南地,谁就掌握了进攻的主动权,如同一把尖刀顶入漠南,对将来攻打北魏和柔然有极高的战略价值。
其实赫连勃勃不来袭扰关中,刘道规也准备发挥北府军的强项,攻入河南地去烧杀掳掠。
劫掠并非胡虏们的特长,北府军和西府军也擅长此道。
刘道规还在淮泗时,便一边屯垦,一边劫掠翟魏、后燕诸国。
这不是中原内战,而是与异族的生死存亡之争。
只要能打赢,没有那么多的道德约束,无所不用其极。
三路兵马,一共四万余众,只带一个月的粮草,每路还有一支三千人羌军协从,负责开路,第二日便浩浩荡荡杀向胡夏。
士卒们的士气极其高昂,而且充满了对匈奴人的仇恨。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动员起四万人马,刘道规对刘义兴和刘穆之的才干十分满意。
动员能力其实也是国力的一种。
安排妥当后,王镇恶却主动寻了上来,“大王怎可厚此薄彼?荆州将士一路心甘情愿追随大王北上,绝非袖手旁观。”
刘道规道:“将士们远来劳顿,我本意他们休养些时日。”
王镇恶一本正经道:“一路乘船而来,顿顿肉食,将士们养精蓄锐多日,闻赫连勃勃屠杀百姓,皆怒不可遏,欲报仇雪恨。”
明明是看其他人去劫掠了,让西府军眼红了。
北府旧部这些年在军令的管辖下,军纪有所好转,西府旧部还是一如既往,遇上王镇恶这么一个主将,比以前更贪婪凶残。
不过贪婪凶残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敢跟胡虏们厮杀。
“大善,既然将士们有此心意,我怎可辜负?给你一个月的粮草,攻打何处,你自行决断。”刘道规给了他最大的信任。
河南地涵盖贺兰山以东,黄河以南,水草丰美,汉朝时一次能虏获百万牛羊,便可见其富,最鼎盛时,有三十余县,疆域不亚于八百里关中。
三路兵马四万余众,自然无法涵盖所有。
“时日,末将只需十日之粮!”王镇恶眼中冒出寒芒。
他这人锋芒太盛,一直遭受其他派系的排挤,北府旧部跟他格格不入,江东将门也看不上他,南燕降军也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去,就连同出于西府的傅弘之、朱林、胡藩、毛修之跟他也不怎么亲近。
不过这些年征战,他已经成了西府派系的魁首。
刘道规善意提醒,“你莫要掉以轻心,赫连勃勃绝非泛泛之辈。”
“末将愿立军令状,如若不胜,提头来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