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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融后的山道泥泞不堪,腐叶下渗出暗红的血渍,像是大地撕开陈年伤口。张文慧蹲在鹰嘴崖北侧一块风化岩上,指尖捻起一撮泥土,凑近鼻尖轻嗅??铁锈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尚未散尽,这是地下冷库炸毁后残留的毒痕。他缓缓起身,肩头那只破花大鹰振翅三下,盘旋升空,爪间微型摄像机自动启动,将方圆五公里的画面实时传回采石场防空洞内的监控屏。
岳峰正守在设备前,耳机里传来断续电流声。“信号稳定。”他说,“鹰眼已锁定目标移动轨迹,三辆无牌皮卡正从汪清方向绕行老林区,避开国道检查站,走的是1958年伐木队废弃的运材道。”
“他们还是来了。”张文慧低语,声音冷得像冰层下的溪流。
他知道这些人是谁??不是普通的清理队,而是“清道夫”。三天前,赵洪奎被捕当晚,省纪委专案组办公室突发火灾,监控系统瘫痪九分钟,而就在那段时间里,一份标注“绝密”的档案被人用物理方式删除:硬盘粉碎、纸质备份焚毁,连保险柜内层都留下高温灼烧痕迹。事后调查发现,入侵者使用的是军用级热熔切割器,作业时间精确控制在警报延迟期内,手法专业得不像寻常罪犯。
这是警告,也是宣战。
对方没有放弃,反而开始反扑。他们要抹掉所有与“绿盾项目”相关的线索,包括那些曾参与洗白流程的技术员、司机、仓库管理员……甚至可能知道内幕的家属。
而此刻,这三辆车上的,极可能是最后一批掌握核心信息的活口。
“你真要动手?”岳峰摘下耳机,盯着地图上跳动的红点,“一旦拦截成功,就是正面交火。咱们不再是举报者,是通缉犯了。”
“我们早就是了。”张文慧解开棉袄扣子,露出腰间那把五四手枪,“从我把胶卷塞进内衣那天起,就没打算活着走出长白山。”
两人对视片刻,无需再多言语。
计划早已备妥。老灰带着两名猎人埋伏在运材道最窄的“咽喉岭”,那里两侧峭壁夹峙,仅容一车通行;陈默则潜入附近一座废弃气象观测塔,架设高倍红外狙击镜,负责压制敌方火力;张文慧亲自带队,在下游河道布设绊线雷与烟雾弹,制造混乱后实施抓捕。
行动时间定在凌晨两点十七分??正是当初气象站数据上传的固定节点。
夜幕降临,星月隐没。山林陷入死寂,唯有风穿过枯枝的呜咽。
01:45,第一辆车驶入预设区域。轮胎碾过松软泥地,发出沉闷声响。车内四人全副武装,身穿仿制公安特警制服,但肩章编号模糊不清,显然是伪造品。副驾上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正核对着名单:
>“王德海,原珲春冷库技术主管,知晓芯片篡改程序。”
>“李春花,前救护中心护士,经手过至少17只幼虎麻醉记录。”
>“赵立军,运输组调度员,掌握全部地道通行密码。”
“处理方式?”驾驶员问。
“带回去。”金丝眼镜冷笑,“老板说了,活的比死的有用。只要打一针吐真剂,不怕他们不说实话。至于后续……让他们‘因公殉职’就行。”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腾起一团浓烟!
轰!轰!两声闷响,道路两侧滚石落下,瞬间封住去路。与此同时,破花大鹰俯冲而下,爪中抛下的闪光弹精准落入车顶通风口,“砰”地爆开刺目白光!
车内一片惊叫。
“有埋伏!”
“快倒车!”
可已经晚了。
岳峰一声令下,老灰点燃导火索,预先埋设的地雷阵引爆,第二辆车油箱起火,火光冲天。第三辆车试图调头,却被一根横拉钢索拦腰截断,车体扭曲变形。
枪声骤起。
对方反应极快,立即组织反击,朝烟雾中盲目扫射。但张文慧等人早有准备,全员佩戴夜视仪,借着地形掩护步步逼近。
“别打死!”张文慧压低嗓音下令,“抓活的!我要他们开口!”
战斗持续不到十分钟。四名持枪者被击伤制服,剩下三人弃车逃窜,刚跑出百米便被陈默远程释放的捕兽网罩住,动弹不得。
黎明前,六名俘虏全部押送至安全屋。
张文慧亲手撬开金丝眼镜的牙关,从其舌下取出一枚微型胶囊??若是自尽,剧毒将在十秒内致死。他将胶囊收好,转身拎来一桶冰水,狠狠泼在对方脸上。
“说吧。”他声音平静,“你是谁派来的?幕后还有几条线?另外两个‘赵政委’藏在哪?”
那人冷笑:“你以为赢了?赵洪奎只是替罪羊。真正的人还在台上喝茶呢。你们掀不动的,这座山压着的不只是老虎,是一整套规矩!”
“规矩?”张文慧抽出匕首,轻轻划过他脸颊,血珠顺着下巴滴落,“我告诉你什么叫规矩??在这片林子里,能定规矩的,只有活着走出去的那个人。”
两个小时后,突破口出现。
李春花??那位前护士,在看到自己女儿的照片后崩溃痛哭。她供出一个惊人事实:**所谓“绿盾项目”,根本不止于走私野生动物。**
他们在利用东北虎做基因实验的同时,还秘密建立了一个人体器官冷藏网络,依托同样的地下通道系统,将非法获取的肾脏、肝脏等器官运往境外富豪手中,单例交易额高达百万美元。而接收方名单中,赫然有几个国内知名医院院长的名字。
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些器官来源并非全是死刑犯或自愿捐献者,其中至少七例来自“意外死亡”的知情者家属??包括疤脸男死去的兄弟,尸检报告显示其脾脏与左肾缺失,却被记录为“火化前自然腐败”。
“他们拿亲人当零件。”李春花泣不成声,“我每天给老虎打镇定剂的时候,就在想,我和它们有什么区别?都是被圈养、被使用、被榨干后丢弃的工具……”
张文慧沉默良久,最终将她的供词录下视频,并附上指纹认证书。
他知道,这份材料不能再靠邮寄传递了。这一次,必须面对面交给最高层级的监督机关。
于是他做出一个疯狂决定:**亲自进京。**
“你疯了!”岳峰几乎吼出来,“你现在是全省通缉的‘暴力抗法分子’,火车站、机场、长途客运站全都有你的照片!你一露面就会被抓!”
“所以我不会走正规渠道。”张文慧望向窗外渐亮的天际,“我会走‘野路子’。”
他指的是中俄边境一条极为隐蔽的跨境小径,由当年抗联战士开辟,穿越冻土沼泽与无人荒原,全程三百二十公里,需徒步七日以上,途中不仅要躲避边防巡逻,还要应对极寒与猛兽袭击。
但他别无选择。
“如果正义无法通过大门进入体制,那就让我从窗户爬进去。”他说。
三天后,一支由五人组成的秘密队伍悄然出发。除张文慧外,还包括岳峰、老灰、一名精通边境地形的老猎人,以及破花大鹰??它已被训练成空中预警系统,能在发现直升机或无人机时提前示警。
他们穿着伪装成采药人的旧衣,背着沉重的物资袋,踏上了这条被称为“亡者之路”的险途。
前四天相对顺利。他们昼伏夜行,靠着雪兔和松鸡充饥,饮用融化的冰水。破花大鹰每日清晨起飞侦察,傍晚归巢带回周边环境影像。期间两次遭遇边防红外监测车,皆因提前收到预警而躲入地下溶洞避过。
然而到了第五天,天气突变。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整片林区,能见度降至不足五米。通讯设备失灵,指南针紊乱,连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都迷失了方向。
更糟的是,他们在一处山谷扎营时,发现了新鲜脚印??不止一组,至少有十二人以上,且携带重型装备。
“是追踪队。”岳峰蹲在地上分析痕迹,“靴底纹路特殊,是特制战术鞋。这些人不是普通警察,是专门对付我们的‘猎杀小组’。”
张文慧心头一紧。对方竟然能预判他们的路线?
不,除非……
他猛然看向老灰:“你表弟呢?那个提供赵洪奎情报的司机?”
老灰脸色骤变:“他已经三天没联络了!我以为……以为他躲起来了!”
“他暴露了。”张文慧冷冷道,“他们从他嘴里撬出了计划。”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狼嚎??却异常短促,像是人为模仿。
“陷阱!”老猎人猛地抽出猎刀,“这是信号,他们在驱赶我们往某个方向走!”
众人立即收拾行装转移,但为时已晚。
半小时后,他们被困在一处U形谷中。四周高地陆续亮起强光手电,数十名黑衣人呈包围之势缓缓逼近,枪口统一指向中央。
为首的男子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曾在央视直播中宣布“案件已结”的省公安厅某处处长李某!
“张文慧同志。”他笑着鼓掌,“佩服,真是佩服。你能走到这里,已经超过我们预期太多。但现在,请把身上所有设备交出来,尤其是那支存储芯片。至于其他人,我们会安排‘意外事故’通报,就说你们在暴风雪中迷路遇难。”
张文慧站在风雪中,一言不发。
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
但他也清楚,自己并非毫无准备。
他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三指并拢,向上轻扬。
下一秒,破花大鹰自云层俯冲而下,爪中竟抓着一枚小型信号弹,在空中划出一道赤红弧线!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原来早在出发前,张文慧就在沿途关键位置埋设了自制音响干扰装置,模拟千军万马的脚步声与枪炮回响。配合鹰群突袭(他事先驯养了十余只辅助猛禽),瞬间制造出“大批援军正在合围”的假象!
黑衣人们大乱。
“怎么回事?!”
“哪来的部队?!”
“撤!快撤!”
就在这混乱之际,张文慧等人趁机突围,借助雪坡滑行脱离包围圈。待对方醒悟过来时,五人早已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七日后,他们终于抵达北京郊区。
筋疲力尽的张文慧并未直接前往中纪委信访大厅,而是先找到了一位老朋友??退休记者周秉义,曾因揭露矿难瞒报事件被革职,如今隐居在京郊一处老旧筒子楼内。
“你要见高层?”周老头听完来意,摇头苦笑,“凭你这张通缉令上的脸?门都没有。但如果你愿意信我一次……我可以帮你约到一个人。”
那人是中央政法委一位退居二线的老领导,姓沈,八十年代初曾任林业部副部长,亲手签发过第一批东北虎保护区设立文件。虽已赋闲多年,但在党内仍有极高威望。
两天后,在一间不起眼的茶馆包厢里,张文慧终于见到了沈老。
老人七十有余,背微驼,眼神却锐利如鹰。他听完陈述,未发一言,只是一步步翻阅证据材料:视频、账本截图、录音、证人笔录、基因实验报告……每一页都看得极慢,仿佛要用眼睛刻进记忆。
整整三个小时过去。
最后,他抬起头,问了一句:“你说的所有事,可敢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再说一遍?”
“敢。”张文慧直视着他,“哪怕当场被枪毙,我也要说。”
沈老点点头,拨通了一个电话。
三天后,一场前所未有的听证会在全国人大附属会议厅秘密召开。受邀者包括中纪委、公安部、国家林草局、中科院动物所等十余部门代表,以及三位独立媒体观察员。张文慧作为主陈述人,全程脱稿讲述三年来所见所闻,播放原始影像,展示物证链条,甚至当场连线仍在吉林疗养的疤脸男进行远程质证。
会场鸦雀无声。
结束后,沈老站起来,只说了一句话:“这不是一起刑事案件,而是一场**系统性溃烂**。若不根治,未来倒下的就不只是老虎,还有这个国家的良心。”
一周后,中央成立“6?19特别督导组”,由两名副国级领导人牵头,对东北地区生态保护体系展开全面清查。首批被查单位达四十三家,涉及公职人员一百零七人,其中厅级以上干部十九名。珲春救护中心原主任李某、省公安某处处长王某、三家三甲医院采购负责人相继落马。
而最重磅的消息出现在一个月后:国际刑警组织正式发布红色通缉令,追捕两名潜逃海外的主要嫌犯,其中之一,正是曾冒充“赵政委”的赵洪奎之兄??真实身份为境外野生动物黑市拍卖行亚太区总代理。
长白山迎来了真正的春天。
冰雪彻底消融,山花遍野绽放。新组建的民间护林志愿队正式挂牌,由张文慧任总教官,首批成员六十人,全是当地青年农民与退伍军人。他们不再打猎,而是巡山、布设红外相机、救助受伤野生动物。
那只破花大鹰成了孩子们心中的英雄,每日清晨都会引来一群孩子仰头欢呼。
张小山也长大了些,常缠着父亲讲“打坏蛋”的故事。有一次他忽然问:“爸爸,你现在还是通缉犯吗?”
张文慧摸了摸他的头:“曾经是。但现在,我是这片山的守山人。”
2023年秋天,纪录片《破冰者》在全国院线上映,票房破亿。片尾字幕滚动时,全场观众自发起立鼓掌。而在最后一帧画面中,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截至今日,长白山野生东北虎种群数量恢复至58只,较2020年增长217%。
>每一只归来,都是对黑暗的一次胜利。”
张文慧坐在影厅后排,默默摘下帽子,向屏幕深深鞠了一躬。
他知道,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但只要还有人在坚持,光就不会熄灭。
又一个雪季来临。
他依旧每天擦拭那把五四手枪。
不是为了杀人。
而是为了守护。
当朝阳再次升起,他站在山顶眺望远方,轻声道:
“只要我还活着,长白山的老虎,就永远不会绝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