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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揭帖拜师,各怀心思(第1/2页)
五行山的风,似乎在这一天,也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滞涩。云层低垂,阳光艰难地穿过缝隙,在山峦与藤蔓交织的阴影间投下斑驳的光块。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腐殖质与漫长岁月沉积下来的、近乎凝固的寂静。
蹄声嘚嘚,由远及近,碾碎了这片死寂。一头瘦马驮着位面容清癯、身着锦襕袈裟的僧人,在一位猎户装束的壮汉(刘伯钦)陪同下,缓缓行至山脚。僧人抬头,望向那被藤蔓苔藓几乎完全覆盖、只隐约露出头颅与双臂轮廓的“山岩”,眼中掠过一丝悲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使命般的坚定。他便是奉唐王旨意、发宏愿西行求取真经的玄奘法师,俗家姓陈,法号三藏。
“长老,便是此处了。”刘伯钦指着前方,声音不自觉地压低,“那山下……确压着一只神猴,已历五百春秋。前日观音菩萨显化,言道需得长老亲至,揭去山顶佛帖,方能救他出来,保长老西去。”
唐僧双手合十,口诵佛号,目光顺着刘伯钦所指,落在那“山岩”之上。藤蔓缠绕间,他勉强能辨认出一颗毛茸茸的头颅,双目紧闭,面色沉寂,仿佛与山石同朽。若非菩萨指点,谁人能知这便是当年搅动三界的齐天大圣?
他定了定神,在刘伯钦的指点下,开始攀爬山壁。山顶,一方平整的巨石上,六字金帖静静贴附,虽经五百年风吹雨打,依旧金光流转,梵文如新,散发出令人心静神凝的佛门伟力。唐僧深吸一口气,整肃衣冠,对着金帖虔诚礼拜,然后伸出手,指尖触及那微凉的帖面。
就在他手指用力,欲将那金帖揭起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山体最深处、又似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的嗡鸣,以金帖为中心,倏然荡开!并非巨响,却让周遭空气微微一凝,连光线都似乎扭曲了一瞬。攀附在山体上的藤蔓无风自动,发出簌簌轻响。
唐僧心中一凛,但动作未停,手腕用力,那看似轻飘飘、实则重若千钧的金帖,竟被他轻轻巧巧地揭了起来。
金帖离石的瞬间,帖上佛光骤然内敛,化作一道细流,没入唐僧掌心不见。与此同时——
“轰隆隆隆——!!!”
天摇地动!整座五行山剧烈震颤!山顶巨石滚落,山体表面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耀眼的金色光芒混合着尘埃从裂缝中迸射而出!恐怖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沉睡的巨兽正在挣脱亿万钧的枷锁!
刘伯钦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唐僧亦立足不稳,几乎跌倒,骇然望向那崩裂的山体。
崩裂的中心,那被藤蔓覆盖的“山岩”处,一道暗金色的、仿佛凝聚了无尽岁月与力量的身影,缓缓地、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决绝,站了起来!
“哗啦啦——”
缠绕其身的粗大藤蔓如同腐朽的绳索般寸寸断裂,厚重的苔藓与尘埃簌簌落下。他伸展了一下蜷曲了五百年的手臂与腰身,骨骼发出噼啪爆响,如同闷雷滚动。每一寸舒展,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尘埃渐落,光芒稍敛。
孙悟空,终于,完整地、真真切切地,再次站立于天地之间。
他赤着上身(金甲早已在镇压中损毁),暗金色的肌肤流淌着内敛的光泽,仿佛由最纯粹的力量精华铸就。身形依旧挺拔矫健,却比五百年前少了一份外放的张扬,多了一种沉淀后的、山岳般的沉稳。面容轮廓依旧带着石猴的灵秀与袁洪的棱角,但那双眼睛……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唐僧。
双眸睁开。
没有预料中的金光爆射,没有冲天的妖气与凶威。只有两点幽深如古井寒潭、却又澄澈明净如秋日晴空的金红色眸光。那眸光平静得可怕,仿佛能倒映出人心最细微的褶皱,却又深不见底,蕴藏着跨越了漫长孤寂与深沉思考后,难以言喻的复杂神采。平静之下,是一种绝对的、洞悉一切的清醒。
唐僧与这双眸子对视的瞬间,心脏没来由地猛地一缩!仿佛被冰冷的泉水从头浇到脚,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绝非他想象中凶神恶煞的妖王眼神,也非感激涕零的受恩者目光。这平静……太有穿透力,也太……陌生了。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甚至……畏惧。
孙悟空看着眼前这个身着锦襕袈裟、面容俊秀却难掩长途跋涉风霜、眼神中带着悲悯、坚定却也有一丝难以掩饰惊惧的年轻僧人。这就是观音口中的“取经人”,如来指定的“师父”,他脱困的“钥匙”,也是未来西行路上必须“保护”的核心。
观察,在目光接触的瞬间便已开始。
气息微弱,凡胎肉体,但灵魂澄净,信仰坚定,隐隐有佛光护体(十世修行的功德?)。眼神深处,对“妖魔”有本能的排斥与恐惧,对“佛法”有不容置疑的虔诚。是个纯粹的信徒,也是……一个极其好用的、信念纯粹的“工具”。孙悟空心中冷静地评估着。
他向前迈了一步。
脚步落地,无声无息,却让地面微微下沉。他刻意收敛了周身那磅礴如海的气血与威压,但那股历经劫火、沉淀了五百年的沉凝气度,依旧让空气都为之一沉。
唐僧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握紧了手中的九环锡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你……你便是孙悟空?是观音菩萨指点,教我救你……”
孙悟空停下脚步,微微低头——这个动作让他高大的身形带来些许压迫感,但他控制得很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温和,却依旧有种金石般的质感:“正是老孙。多谢师父救命之恩。师父既揭了金帖,救我出来,老孙自当遵从菩萨指点,拜你为师,保你西天取经。”
说罢,他竟真的屈下双膝,对着唐僧,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到位,无可挑剔。但那双始终平静如水的金红色眼眸,却在每一次俯首与抬头的间隙,冷静地观察着唐僧的每一丝细微反应——那下意识绷紧的身体,那松了又紧的握着锡杖的手,那眼中混合着无措、勉强接受、以及更深疑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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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恭敬,是真是假?唐僧心中打鼓。这猴子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不像个刚刚脱困、该当狂喜或感恩戴德的囚徒。倒像是个……冷静的旁观者,在执行某个既定的程序。
拜师礼毕,孙悟空起身,依旧垂手而立,姿态恭顺。
就在唐僧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忐忑之际,天际忽然祥光涌现,异香扑鼻。观音菩萨手持净瓶,脚踏莲台,于半空中显现。
“玄奘,孙悟空。”菩萨声音清越,“你二人既有师徒之缘,当同心协力,前往西天。然悟空野性未除,恐再生事端。今特赐金箍一顶,嵌金花帽一项。玄奘,你可将此衣帽与他穿戴。他若不服管教,你便默念此‘紧箍咒’,他自当皈依,不敢行凶。”
说罢,一道金光落下,一顶嵌金花帽与一项金灿灿的箍儿落在唐僧手中。
孙悟空目光落在金箍上,瞳孔深处,金红色微光几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紧箍咒。约束。控制。确保“棋子”不偏离轨道的保险。
他心中冷笑,却无半分意外。这本就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想要获得参与这场横跨三界博弈的“资格”,戴上这约束的“凭证”,几乎是必然的代价。
唐僧捧着金箍与花帽,看向孙悟空,有些迟疑。
孙悟空却主动上前一步,伸出手,平静道:“师父,既是菩萨所赐,必有用意。请为弟子戴上。”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唐僧见他如此“顺从”,心中稍安,依言将那嵌金花帽戴在孙悟空头上,又将金箍小心翼翼套在他额前。金箍触体,自动收缩,严丝合缝地嵌在皮肉之上,冰凉坚硬。
孙悟空感觉到,那金箍并非凡铁,内蕴极其精妙复杂的佛门禁制与因果之力,如同一个微型的五行山镇封,牢牢锁住了他一部分神魂与力量的“开关”,其控制核心,则系于唐僧口中的咒文。
束缚加身。但他心中古井无波。
戴上了,才好行事。他暗忖。有了这重“保险”,那些幕后布局者才会更“放心”地让“戏”演下去。而我,也需要在这“保险”的眼皮底下,看清楚更多东西。至于这箍儿……待我弄清其根本,找到“咒”的源头与破绽,未必不能……
“悟空,”观音菩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慈悲,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既入沙门,需当谨记。一路需诚心保护唐僧,再无退悔之意。倘再生不轨,此咒绝不容情。”
孙悟空低头,合十:“弟子谨遵菩萨教诲。自当尽心竭力,保师父西去。”
态度无可挑剔。
菩萨点点头,又勉励了唐僧几句,便化作清光而去。
山脚下,重归平静。只剩下唐僧、孙悟空,以及远处惊魂未定的刘伯钦。
唐僧看着眼前这个新鲜出炉、戴着金箍、神态恭顺的徒弟,心中的不安却未完全散去。这猴子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但菩萨安排,金箍在首,想必……应是无碍吧?
“悟空,”他定了定神,努力端起师父的架子,“我等既已为师徒,当即刻上路,不可耽搁。你……可能行得远路?”
孙悟空抬起头,金红色的眸子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又迅速平复。
“师父放心。”他声音平稳,“莫说行路,便是师父要上天入地,老孙也去得。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唐僧,望向了西方那渺远的天际,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深意:
“这西行路,山高水长,妖魔遍地,更有无数‘定数’与‘劫难’在前。师父,你我师徒,当真准备好了么?”
唐僧闻言,心头又是一跳。这话听起来平常,却又似乎意有所指。他强自镇定,宣了声佛号:“有心向佛,何惧艰险?走吧。”
孙悟空不再多言,转身,默默走到唐僧的马侧。他身材高大,即使收敛气息,沉默而立,也自然成为视线的焦点,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刘伯钦告辞离去。唐僧上了马,深吸一口气,挥动缰绳。瘦马迈开步子,向着西方,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孙悟空跟在马旁,步伐不快不慢,恰到好处。他微微低着头,似乎专注于脚下的路。
然而,那双被额前金箍稍稍遮挡的金红色眼眸,却在低垂的眼睑下,闪烁着冷静至极的幽光。
目光所及,不仅仅是前方的山路。
更是身旁这位“师父”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次呼吸变化,每一次无意识的佛号低诵。
是头顶这方被金箍框定、却又试图框定他心神的“苍穹”。
是体内灵魂深处,那因重获自由、戴上枷锁而微微躁动、又被他强行以心猿法相镇压下去的、属于“灰雾”的阴暗窥伺。
以及,那在遥远西方,被无数迷雾与“定数”笼罩的,名为“西天”的终局,与这终局背后,可能隐藏的一切真相。
钥匙,已在手。
枷锁,已戴上。
舞台,已开启。
西行路,我来了。
以“孙悟空”之名,以“清醒者”之眼。
这场大戏,就让我好好看看,你们究竟……想演什么。
而我,又将在这戏中,走出怎样的……岔路。
马蹄声声,踏碎山间寂静。
一人,一马,一猴。
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西去的路径尽头。
看似和谐的取经队伍,从第一步起,便已是同路不同心。
而那平静表象下的暗流,终将随着路途的延伸,渐次汹涌,直至……冲破一切既定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