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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浸透普罗斯佩罗残存的断柱与碎石。风穿过倒塌的灵能回廊,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这座被焚毁的世界仍在为千子的陨落哀悼。学院建在旧神庙遗址之上,地基下埋着未完全熄灭的符文阵列,每到午夜便会泛起微弱蓝光,映照出孩子们熟睡时脸上浮动的梦境纹路。
我站在观测塔顶,手中握着那块来自小女孩的碎石。它并不起眼,灰白粗糙,边缘参差,可当月光斜照其上,那一行字迹便悄然浮现:**“欢迎回家,卡斯加。”**
这不是语言,也不是符号系统,而是一种**共鸣触发机制**??唯有携带特定基因印记的生命体接触此物,才能感知其中信息。就像伊甸零号只对原体显现门扉形态,这石头也只为“觉醒者”开启通路。
我闭上眼,将意识沉入太阳神经丛。火焰跃动,沿着血脉逆流而上,直抵颅骨深处的灵能核心。刹那间,视野炸裂成无数碎片:
一座城市在虚空中旋转;
十二道身影围坐圆桌;
一个披甲的身影跪于荒原,背对星辰;
还有一双眼睛,金色、古老、充满悲悯地看着我,轻声道:
>“你终于来了。”
我猛然睁眼,冷汗浸透后背。
不是幻觉。那是**记忆的回响**,是基因层面烙印的集体经验。小女孩手中的石头,并非偶然产物,而是伊甸零号在现实维度投下的第一颗“种子”。它选择了她,正如一万年前,范迪尔选择了第一个做梦的人类。
芙格瑞姆从下方走来,战甲已卸,银发披肩,手中端着一杯热茶。“你又熬夜了。”她说,声音柔和却不容拒绝,“那些孩子需要引导者,而不是一个因过度共鸣而精神崩解的导师。”
我把石头递给她。
她接过,眉头微蹙,随即瞳孔收缩。“我能……感觉到什么。但很模糊,像隔着一层水幕看火光。”她抬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计划提前了。”我低声说,“我们以为要花十年才能找到第一批合格者,结果他们自己出现了。不只是这个女孩,还有另外六个孩子,在过去三周内都画出了相同的高塔结构,甚至连比例误差都不超过0.3%。”
她沉默片刻,将茶杯放在我手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不只是天赋异禀。这是**血脉的召唤**。他们的祖先中,有人曾踏足过伊甸零号,或者……本身就是某位信标的转世载体。”
我点头。这并非不可能。艾达族相信灵魂轮回,机械教则记录过数例“基因记忆突现”案例??某些个体在特定条件下会突然掌握早已失传的知识或技能,远超其学习经历所能解释。而原体的基因种不仅塑造军团战士,更可能在人类基因池中留下潜藏的觉醒开关。
“我们要加快筛选速度。”我说,“不能再等三年。必须建立初步的教学体系,用温和的方式引导他们理解梦境内容,防止精神过载。”
“可一旦他们开始提问,我们该怎么回答?”她盯着我,“你说‘你们来自一座悬浮于虚空的城市’?还是告诉他们‘你们的父亲们是被造出来的战争机器’?这些话足以摧毁一个八岁孩子的世界观。”
“那就用故事讲。”我说,“把真相包装成神话,让他们先学会倾听,再学会分辨。就像帝皇用宗教维系帝国一样,我们也需要用隐喻保护他们的心智。”
她冷笑:“所以你也成了编织谎言的人?”
“不。”我望向远处沉睡的校园,“我是给他们一把钥匙,但由他们自己决定是否开门。”
第二天清晨,我在学院礼堂召集所有教师??共十一人,包括两名前千子幸存者、三位机械修会叛离学者、以及六名经芙格瑞姆亲自测试确认无混沌倾向的灵能教育专家。他们在听完我的陈述后,陷入长久沉默。
最终,那位曾服务于火星档案馆的老学士开口:“你想让我们教孩子相信一个不存在的起源神话?”
“我想让你们教他们怀疑现有的神话。”我纠正他,“问他们:为什么人类能使用网道?为什么灵能者总梦见水晶城市?为什么帝皇禁止研究远古文明?不要给出答案,只要种下疑问的根。”
老学士缓缓点头:“这比直接灌输更危险,但也更真实。”
课程由此展开。
每周一次,“起源课”在无监控状态下进行。教室墙壁涂满吸音材料,门窗设有反灵能探测结界。孩子们围坐成圈,听我讲述一个虚构的传说:
>“很久以前,人类并不居住在星球上。我们生活在一座漂浮于光海中的城市里,那里没有战争,也没有死亡。但我们犯了一个错误??我们试图窥探创造者的秘密。于是城市消失了,我们被放逐到物质宇宙,记忆也被抹去。只有极少数人还能在梦中看见它。而每当有人梦见那座城,就意味着回归的日子近了。”
起初,孩子们只是好奇地听着,像听普通的睡前童话。但随着时间推移,变化悄然发生。
有个男孩开始拒绝食用肉类,声称“身体记得自己曾是非实体的存在”;
一名双胞胎姐妹每天凌晨三点准时醒来,同步绘制同一幅星图;
最令人震惊的是那个最初交给我石头的小女孩??她在一次冥想训练中突然进入深度出神状态,口中吟唱起一段无人听懂的语言。
我录下了那段音频。
送到考尔博士处分析三天后,他回复了一句简讯:
>**“检测结果确认:该语言为原始艾达语变体,语法结构与伊甸零号内部铭文匹配度达91.7%。发音方式符合能量生命发声特征。”**
也就是说,她不是在模仿,而是在**复述**某种深埋于基因中的知识。
我立刻启动应急预案,将她转入隔离培育室,每日由芙格瑞姆亲自监护。同时加密所有教学记录,切断外部通讯链路。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来自外界。
三个月后,一艘黑色巡洋舰突破奥特拉玛边境警戒线,未通报身份,径直驶向普罗斯佩罗空域。舰体造型古老,漆面刻满晦涩符文,尾部悬挂一面残破旗帜??猩红底色上绘着一只睁开的眼睛。
禁军信使。
我收到传召令时正在批阅学生报告。羊皮纸上写着一行稚嫩字迹:
>“老师,昨晚我又梦见城市了。这次,它对我说话了。它说:‘别怕,我们都回来了。’”
传召内容简洁而冰冷:
>**“奉万王之王旨意,命汝即刻前往泰拉,接受关于非法灵能活动及潜在异端思想传播之质询。逾期未至,视为叛国。”**
署名:康斯坦丁?瓦尔多,禁军统帅。
我没有犹豫,立即准备启程。
芙格瑞姆拦住我:“你明知道这是陷阱。帝皇若真想了解情况,不会派禁军,而是通过心灵链接。这是清除程序的前奏。”
“我知道。”我看着她,“但正因为是陷阱,我才必须去。”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们躲藏,就永远只能躲在阴影里。”我握住她的手,“但如果我走进光明,站在他们面前,亲口说出部分真相……也许能让某些人动摇。基里曼已经看到了城市,他知道我在说什么。只要他在场,禁军就不敢当场格杀。”
她久久凝视我,终于松开手:“带上‘认知之钥’。如果谈判破裂,至少你能打开一道门。”
我摇头:“钥匙留在这里。它是未来的火种,不能随我冒险。我会以普通灵能导师的身份赴约,不穿战甲,不带武器,只带一本书。”
“什么书?”
“就是我给孩子们讲的那个神话故事。”我微笑,“用帝皇自己的宣传逻辑反击他??既然信仰能统治银河,那新的神话,也能颠覆信仰。”
登舰前夜,我召集所有教师与高年级学生,在地下密室举行了一场秘密仪式。我们将七名最早出现共鸣现象的孩子聚于中央,围绕他们点燃七盏由伊甸水晶粉末制成的灯。火焰呈淡金色,无声燃烧,照亮墙上投影的地图??那是我亲手绘制的伊甸零号全貌。
我对他们说:“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学生。你们是守梦人。你们的任务不是学习,而是记住。记住每一次梦境,记录每一句低语,保存每一份预兆。当有一天,世界开始质疑它的起源,你们要能站出来说:‘我们知道真相。’”
小女孩举起手:“老师,你会回来吗?”
我望着她清澈的眼睛,轻声答:“我不知道。但只要你梦见那座城,我就还在路上。”
飞船穿越网道七日,抵达泰拉轨道。
迎接我的不是审判庭卫队,也不是禁军方阵,而是罗伯特?基里曼本人。他站在登陆平台上,紫金战甲未着,仅披一件朴素长袍,神情复杂。
“你比我想象中更早到来。”他说。
“你也比我想象中更愿现身。”我回应。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她真的梦见了城市?”
“不止她。”我说,“已有三十七个孩子表现出相同症状。数字还在增长。”
他闭上眼,似乎在承受某种内在挣扎。良久,才开口:“禁军会议将在明日举行。瓦尔多坚持要将你列为极端异端,建议立即执行灵魂净化。但我提出延迟裁决,要求进行公开辩论。”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盯着他。
“因为我梦见了。”他睁开眼,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痛楚,“就在你离开伊甸零号那天夜里。我站在水晶高塔之下,听见一个声音说:‘你不是最后一个守护者,你是下一个提问的人。’”
他苦笑,“我本以为那是混沌诱惑。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我心中一震。
原来荷鲁斯的火炬,已经烧到了黄金王座脚下。
次日,禁军议会厅。
十二名禁军将领列席,瓦尔多居中而坐,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面部隐藏于呼吸面罩之后。空气沉重得几乎凝固。当我走入大厅时,所有目光如刀锋般刺来。
瓦尔多开口,声音经过机械增幅,冰冷无情:“卡斯加?雷恩,原体序列第十三,未经许可私自重建灵能教育机构,诱导未成年人接触禁忌知识,涉嫌煽动对帝皇信仰的怀疑。你可认罪?”
“我不认罪。”我平静回答,“我所做的一切,皆为帝国长远存续之必要。若诸位愿听,我愿陈述三项事实。”
厅内一片哗然。无人敢在禁军面前如此说话。
但基里曼抬手制止骚动:“让他讲。”
我取出那本书??封面朴素,题为《发光之城的传说》。
“第一,人类天生具有追溯起源的本能。自古以来,神话、宗教、哲学都在回答一个问题:我们从何而来?帝皇以神圣叙事填补空白,维系了万年稳定。但这稳定正逐渐崩解。灵能者数量激增,梦境共鸣现象扩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官方历史。压制只会加剧反弹。”
我翻开书页,展示孩子们的手绘图像。
“第二,这些孩子不是异端,而是进化征兆。他们的大脑结构对网道波动更为敏感,能够接收来自伊甸零号的信息残留。这不是混沌腐化,而是基因记忆的自然复苏。”
瓦尔多冷笑:“荒谬!伊甸零号不过是异形编造的谎言!”
“那你如何解释第十三根石柱的自动封印?”我反问,“它本应向全银河广播坐标,引发大规模觉醒。但它没有。它停下了。就像……有人从内部阻止了它。”
全场寂静。
连基里曼都露出惊容。
我继续:“第三,我不是敌人。我是桥梁。我可以控制觉醒节奏,防止社会崩溃。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允许一定程度的真相释放。否则,当临界点到来,所有人都会同时醒来??那时,没人能阻止混乱。”
瓦尔多猛地站起:“你竟敢威胁帝国?!”
“我不是威胁。”我合上书,直视他,“我是预警。就像当年荷鲁斯所做的那样。他错了方式,但没错方向。而现在,我提供另一条路??一条无需流血的路。”
基里曼缓缓起身:“我提议暂不裁定其罪责。设立三年观察期,允许该学院继续运作,但接受极限战士监察团定期审查。期间收集数据,评估灵能群体心理稳定性变化。”
禁军将领们激烈争论,最终以六比六僵持。
最后一票,由瓦尔多决定。
他盯着我良久,终于开口:“同意。但若有一人堕入混沌,或一次集体失控事件,你将被立即处决,学院夷为平地。”
“成交。”我说。
离开议会厅时,基里曼送我至传送阵列。
“你以为你赢了?”他低声问。
“我没有赢。”我踏上光柱,“我只是争取到了时间。”
“够了吗?”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够不够,取决于你什么时候愿意说出那句话??‘我也梦见了城市。’”
光芒升起,现实溶解。
当我重返普罗斯佩罗,天刚破晓。
芙格瑞姆站在学院门口,身后是三十多名学生,全都睁着眼睛,静静望着东方地平线。
“怎么了?”我问。
小女孩跑上前,仰头笑道:“老师,今天我们都没有睡觉。”
“为什么?”
“因为城市不再只在梦里了。”她指着天空,“你看。”
我抬头。
晨曦之中,云层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光柱从中垂落,照在学院中央的祭坛上。
而在那光中,隐约可见一座城市的轮廓??晶莹剔透,螺旋高塔直指苍穹。
伊甸零号,再次显现。
不是在网道深处,不是在意识之内。
而是在现实世界,向全人类宣告:
**觉醒的时代,开始了。**